第178章 如此親戚

寧靜的小鎮腳下，潺潺流水從門前的河流繞過。河邊的柳樹垂下絲絛，點點綠芽在鳥雀的嘰嘰喳喳聲中迸發。

一輛汽車緩緩駛向林家的大門，正在外面忙碌的林場工人看到了，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老林，你家來客人了！」

「誰呀！」

「會不會是你親家來了？」

林城擦了把頭上的汗珠，濕漉漉的毛巾早就在木屑中弄的污濁不堪。再抬頭看一眼駛向自家大門口的汽車，再看看那車牌，搖了搖頭。

「不是！」

說著，林城拿起手中的工具，朝自家大門走了過去。

自從林少東去了利物浦，這林家的rì子就寬裕起來。

雖說以前的林家在小鎮里也算是小康人家。家裡當家的一位是林場的在編職工，還是小隊長的身份，另一位則是學校的老師。

但是與城市的小康標準來看，林家還是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水準。特別是林少東高中去了縣城，大學更是在繁華的běijīng，rì子也是緊巴巴的。

一切的變化都在半年前開始好轉。

林父不是不知道，自家的兒子出息了。

這在鎮里也不是什麼新聞，那些老少爺們都是看著林少東長大的，如今不管林少東再怎麼有本事，在他們眼裡，還是當初的那個臭小子！

林家的大門重新布置了，里裡外外也重新翻新了。

林少東從英格蘭時常寄回點小玩意。也讓林父享受一番洋貨。就是在林母那裡，多少也有一些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特別是蘇真時不時的往回捎一些東西，那可比林少東勤快！

眼看著從車裡走下的那個人，林父愣了愣。

「老二？」

車上走下來的中年人跟林父差不多大，但是可比林父要年輕一些，穿著打扮上，一眼就能看出「城裡人」的感覺！

嶄新的西服氽燙的很貼身。光亮的皮鞋踩在地上，多少有點成功人士的風範！

「林城！」

來人從臉上擠出點笑容，順便看了看四周。再看看林父（林城），張了張口。

「你怎麼來了？」

林城（林父）並沒有像是看到久別重逢的那種歡快，臉sè雖然如常。但多少看出點不自然。

林貴看著大哥林城一身灰頭土臉的樣子，再看看自己光鮮的外表，還有從車內接二連三走下來的兒子兒媳，這心中說不出的驕傲與自豪！

「我說林城，我這大老遠的從上海過來，你也不讓我進家門？」

「家門？」

林城不高興的說道：「你嫂子還沒回來，家裡可沒人給你燒水做飯。」

嘴上雖然不樂意，但林城還是打開院門，林貴的兒子爬上車，一溜煙的發動車子開進院內！

林家門外。林城的工友們還在念念叨叨。

「那是不是林家的老二么？」

「挺像呀！不是說去外地了么？看樣子是發財了，要回來光宗耀祖了。」

「狗屁的光宗耀祖，這林家的老二不是早些年拿著自家的傳家寶，還能發財？再說了，隊長（林城）家還少那點錢。別說咱們鎮上，就是到縣城裡，隊長家都是數得著的。」

說到這兒，眾人心中不住的點頭。

不久前林家小子的對象過來，看那架勢，平常的暴發戶就比不了。而且聽說女方家當家作主的，可是省城的高幹，了不起的人家呀！

……

走進這不小的院子，林貴看了看這個翻新的宅院，嘴上言不由衷的說道。

「還行呀！林家的宅子居然都留下來了，你居然還在前院蓋了新房子，小rì子過的挺不錯的么！」

林城看著自家的老二悠閑自得的走進自家大門，然後招呼兒子兒媳坐下來。他倒是放下手中的工具，就在外面洗洗手。

「林彬呀！這就是你大伯，記得以後見了得喊大伯，明白么？」

林城聽林貴對兒子這麼一說，心中冷笑。這林貴自從分家產後，就從沒叫過自己一聲哥，現在倒是充起長輩了。

「我說林城呀！我這次回來，是想上爸媽的墳前上柱香，也好讓二老保佑保佑我們家，你有空要不陪我走一趟？咱們也是多年不見，也好聊聊。」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突然想起來給爸媽上香了。」

林城擦了把臉，這開chūn后雨水多了，去年的木頭上就積了不少泥土，一乾燥，弄起來就全是灰：「我們哪！還是別見面的好。」

林貴一聽，特別是兒媳婦在場，不免有些尷尬：「以前生意忙，沒時間，現在空閑了，不就回來了么！」

林城則隨身撣了撣身上的泥土，回應道：「你想燒香，路也認得，就自己去，我也不留你在這兒吃晚飯。過一會兒你嫂子回來了，她可沒我這麼好的肚量。」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林城知道早些年自家這二弟干出的齷齪事情。別看這鎮子挺大的，真說起事來，林家老二在父母親去世后，卷著家裡祖輩傳下來的那些個古董跑路，絕對能排到前列。

只是現代人變了，變得有錢便是爺，笑貧不笑娼了。

林城不管別人怎麼樣想，但自家的事情還得按照規矩來。他今天能讓林貴進林家的大門，也算是網開一面。

「瞧你這話怎麼說的，我這不是發了財、賺了錢，想跟爸媽說一聲么？林家要光宗耀祖，整天窩在這山溝溝里能行么？我出去也不過十來年，好說歹說掙了上百萬的身家。」

「你掙多少錢跟我可沒關係，但是你的錢從哪兒來。我想你比誰都清楚，別拿自己太當回事就行。」

林城可不會給林貴好臉sè看，林貴一聽臉sè也變了變。

「我說林城，這些年都過去了，還惦記著過去的老黃曆算什麼。再說你兒子也不小了，聽說也上大學了，過不了一兩年怎麼也要找工作。現在的工作多麼難找不用我說吧！難道你還想你兒子回來。回到這山溝溝跟你一起砍樹？我林貴別的本事沒有，上海běijīng認識的朋友可不少，給你兒子找份工作還是沒問題。」

說到這兒。林貴不免得意的說道：「我們家林彬就是xìng子倔，非要自己找工作，這不。眼下在一家跨國企業工作，累么累得要死，每個月就拿個萬兒八千的，要是早聽我的，去我朋友的單位弄個經理什麼的乾乾，也輕鬆呀！」

說到這兒，跟著林貴來的林彬不眠挺胸抬頭，得意洋洋！

林貴的話中雖然有些誇張，但是林彬知道自己一個月也是好幾千的收入。

這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只是這工作得來不易。累是累了些，但是收入高，時不時的還能出差，全國各地考察。

跟著他一起來的新婚妻子，也是自己曾經的同事。這次跟著自己到林家的祖宅來看看。

只是任誰一看，都知道這兄弟二人明顯就不是一路人！

「小東自從高中去了縣城，我就沒怎麼cāo過心。他有本事留在běijīng，願意在那兒紮根是他自己的事。就是他想出國，留在國外不回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林城不干涉自己兒子的發展，更不要說去求人。」

「就你家？還出國？」林貴心中忍不住譏諷道。

林城看了看天sè，知道自家的妻子快回來了。

「我說林貴，你來這兒難道就是為了跟我炫耀的么？我兒子怎麼樣用不著你cāo心，再告訴你一次，你嫂子快要回來了。」

林貴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在他眼裡，林城的妻子雖然是個老師，但那張嘴真是罵人不帶髒字，而且還不重複，潑辣起來誰都擋不住。

「那我就走了，你兒子到時候要找工作什麼的，可以來找我，再怎麼說也是我侄兒不是，臟么還是一家人……」

他這車剛出林家大門，林母就踩著自行車回來了。

「我說老林，誰來了？」

「老二，還能有誰！」

林城悶悶不樂的說道：「什麼東西，有了點錢就開始得瑟，生怕人不知道似的，還要說著給小東找工作，這不是開玩笑么？我家小東再怎麼樣，也比他兒子強！一看他回來，我就知道，保准沒安好心。」

「那你怎麼就讓他走了呀！」

林母一跺腳，氣道：「要是讓我碰到這龜孫子，非得罵他個狗血淋頭。什麼玩意，偷了你的東西跑了，你說這乾的是人事兒么？沒報jǐng抓他就是好事了，這麼多年沒見，爸媽的墳上他還沒燒過一炷香呢！」

「算了，現在小東出息了，還惦記這些幹什麼！再說下去，我都覺得晦氣。」

一說到林少東，這林母立刻收口：「我說老林，今天蘇真她媽可是打電話過來了，再過個把月小東就沒什麼比賽了，你是不是要去國外轉轉。」

「算了吧，那多麻煩！」

「麻煩？」

林母雙眼一瞪：「有什麼麻煩的，不就是辦護照么？等我放假了，你也請假，我們也出去溜一圈，就你那點工作，耽誤個把月不打緊，你要真不想出去，那我陪著蘇真她媽轉轉，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

林城「嘿嘿」一笑，曾幾何時，這出國不再是夢想。就是這上海běijīng，也是想去就去，只要有時間，錢還真不是問題。

……

林貴鬱悶的開著車，在這小鎮里轉了一圈，才找到一個合適的旅館住下來。

「這破地方！」

林貴忍不住搖頭，看著兒子推門進來，問道：「你媳婦睡了？」

「睡了！」

林彬看著父親，疑惑道：「爸，咱們好好的，來這兒幹什麼？」

「幹什麼？你還記得年初我接待的那個客人么？」

林彬搖了搖頭。

「我說你就不長記xìng，那可是大財神。」

林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知道么？不知道什麼風吹的。這省里要修高速，跟國道接壤。這條路就從鎮子上經過。你還別說，這兒雖然窮了點，山也不少，但卻是交通要道。再說這小鎮地方不大，但也總歸省城管不是，等著高速路口一開。這個地理位置還不得寸土寸金，到時候山裡的資源就能源源不斷的運出去。眼下好幾家企業也是聞風而動，準備對鎮里進行規劃。拆遷。你老爹我一方面是想看看有沒有發財的門道，再就是那林家的老宅子，怎麼說也有我的一份不是！那麼大地方算下來可不少錢。」

「這……」

「這什麼這！」

林貴不滿意的說道：「做生意的哪個不皮厚心黑。是我的誰都拿不走，不是我的也要爭一爭，錢從哪兒來，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等林彬回房睡覺，這林貴拿著鼓鼓囊囊的信封就往鎮頭的老主任家鑽了過去。

「喲，這不是林家的老二么？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開門的老主任一看是林貴，對於當年這個鎮上的「敗類」典型，他可是記憶猶新！

「老主任，這不是多年沒回來，一回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么？」

林貴遞上路口買的些許酒水，熱情的說道。

「承受不起！」

老主任油鹽不進的站在門口，東西不收，也不讓林貴進屋。

「受得起，受得起！」

林貴左右看了看。這鎮上天一黑，就少了很多娛樂活動，幾盞亮度不高的路燈在不遠處點亮！

「嘿嘿，老主任，咱們要不進屋去說？」

老主任看著林貴指了指他手中鼓鼓囊囊的信封，心中明了。

「還是算了。有話直說，放你進門，我可怕晚節不保！」

「這……」

林貴面露難sè，然後一邊遞上信封，一邊小聲說道：「老主任，我有個朋友告訴我的消息，不是說咱們鎮上有規劃，要拆遷不是。我是林家的老二，怎麼說也有我一份吧？」

老主任斜著眼睛看了看林貴，手腕一轉，又把林貴的信封推了回去：「你小子知道的還挺多的，不過你戶口都牽出去好多年了，想再回來可不行，再說林家的事情跟你老二可沒任何關係，現在林城當家作主！」

「老主任，你聽我說呀！我再怎麼樣也是林家的人不是，那老宅子，還有山裡的田地，怎麼也有我一份呀！」

林貴著急道：「就林城那個慫人，林家指望他可不成，我在外面這麼些年，腦子活絡，只要我把戶口牽回來，落在林家戶頭上，到時候也少不了老主任您的好處不是！」

「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老主任忍不住譏諷道：「聽風就是雨，還沒有下文件的事情就敢嘴上跑火車。再說當初你們家分家，我可是證人，我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那房子還有地，跟你林貴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再說林城的那份還被你小子拿跑了，要不是林城大度，怕你爸才去世，兄弟就鬧起來，你小子現在還在監獄呆著。」

「我想錢想瘋了？那是我爸偏心！」

「偏心個屁？」

老主任鬍子都抖起來了：「那房子當初都要倒了，值個屁的錢，你爸留下的幾千塊可不是什麼小數目，當初一個子不拉的都給了你，幾件傳家寶也是你們兄弟二人平分的。到最後呢？你還有沒有良心呀？」

林貴眯著眼睛笑起來：「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您老也別提了，過去這麼些年，誰能說的清不是。說句您老不高興的話，那林城要是知道這事情，不比我還積極才怪。」

「就這點錢，人家林城能看得上？」

老主任上下打量林貴，這大晚上雖然看不清，不過依稀能看出，這小子是有了些錢。

「還我不高興？你出去打聽打聽，這林城家裡是缺錢的主兒么？那小東現在在外是多風光，電視里都天天報道。」

說到這兒，老主任惋惜的點了點頭，然後笑了起來，語氣中儘是嘲諷：「我就說你小子心不怎麼樣，從不走正路，要是跟林城搞好關係，林家的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光是小東一聲『叔叔』，就足夠你半輩子享用了。我看你純粹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著，「嘭」一聲門被關上了，留下一個莫名其妙的林貴站在冷清的街道上！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