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飄搖·蛛網篇

風雨飄搖·蛛網篇

結束了嗎?

公爵府遍地屍骸,奢華的府邸已然成為一片廢墟,坑坑窪窪的地面宛如被咒術集中掃蕩過似得,傑森半跪在地上,身上血肉模糊,破爛的衣服下全是深可見骨的致命傷,詭異的血氣已然消散,恢復正常后的他幾乎不能被稱之為是一個人,他更像是一堆爛肉。

忽然,一個腳步聲自身前傳來,傑森被血粘連的眼皮微微一抖,下意識握緊了鐮刀。

還有人沒死?

來人越走越近,直至來到傑森的身前,換做平日里,這個時候他早就一鐮刀揮上去把對方劈成兩半了,可方才和青木以及月斗的爭鬥,耗盡了他全部的體能,收尾時甚至險些被幾個殘餘苟活的守衛給擊殺,此刻他連眼皮都睜不開,右手更是完全脫了力,連握緊鐮刀都非常困難。

一陣冰涼自臉頰上傳來,傑森卻忽然笑了起來,他用嘶啞的聲音調侃道「好香啊,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還有力氣說廢話,看來是我擔心過頭了,那你自己走回去吧,可別路上被野狗給咬死拖走了。」艾瑪嘴上這麼說,但依舊用濕冷的手絹幫傑森慢慢擦掉了臉上已經開始凝結的血污。

「哈哈哈。」

傑森乾笑了兩聲,隨即鬆開血鐮,毫不顧忌的朝後倒去,頭枕著一隻也不知道是誰的斷腳,繼續貧嘴道「別吧,我現在可是傷號,站都站不起來,你不帶我回去,我可就死在這咯。」

「自己擦!」艾瑪見他不配合,直接把手絹丟在了他的臉上。

「有你這麼對待傷員的嗎!?我回去一定要向陛下……」

傑森話還沒說完就被艾瑪一腳踩在了肚子上,疼得他全身蜷縮成一團,一口淤血全都噴在了手絹上,原本脹痛難受的胸口總算是緩解了不少。

「還有活口嗎?」艾瑪轉頭看著只余殘垣斷壁的公爵府,心裡莫名的不舒服。

「有啊,不得不說蘭度公爵這老頭真的不講衛生,到處都是老鼠蟲子,唉,打的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還是別過去了,真的很恐怖。」傑森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眯起眼睛望著天空,不管怎麼說,接下來幾天自己總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我總覺得很奇怪,你難道就沒有這種感覺嗎?我是說……陛下是不是太過於信任盧斯教宗了?說到底,蘭度公爵反叛且聯合神臨和北葉,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很多話當著陛下的面艾瑪不敢直說,可壓在心裡又實在是難受,雖然也不指望傑森能理解,但說出來總歸要好受些。

「我們是守王人,既然陛下已經做出決定,執行就好了,這才是我們該做的,至於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真相如何,你我沒辦法深究,也不需要深究,對於陛下來說,你我不過是他手中的劍而已,他指向哪裡,我們就刺向哪裡,這種話你對我說說就算了,千萬別對老大說,王最忌諱的就是劍有自己的思想,陛下的選擇是對是錯我管不了,也沒資格去管,往極端了說,就算陛下讓我殺光南玉國的所有子民,我也不會去問為什麼,一樣照辦,因為他是王,我是劍,僅此而已。」

傑森收起了輕佻的神情,難得嚴肅了一回,這種話題本就是不該談論的,守王人的職責從來都不是替陛下做出判斷,而是保護陛下的安危,執行陛下的命令,至於其他的,管不著,也沒資格管。

「萬一……」

「沒有萬一,真要出了事有我呢,只要我還沒倒下,就不會讓陛下受到半點傷害……哦對了,還有你。」

傑森恢復了一些體力,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走到艾瑪身邊,笑嘻嘻的朝艾瑪遞出一朵不知從哪摘來的小花,故作深沉的清了清嗓子「或許我可以用夏日來將你比方,但你比夏日更可愛也更溫良,夏風狂作常會催落五月的花蕊,夏季的期限……」

說著說著,傑森的左手不由自主攬向艾瑪的腰。

「你敢用這臟手碰到我的衣服,我立馬打斷你的手!」艾瑪冷笑著警告道。

「真就這麼嫌棄我嗎?好歹也共事這麼多年了,沒有愛情總還有友情吧。」

傑森乾笑了兩聲,當即把滿是血污的手縮了回去,順手還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獨處機會,要是就這麼錯過了,未免太可惜了些,雖然周圍的景色實在有點不堪入目……

「你真覺得像我們這種活一天算一天的人能擁有愛情這種東西?還是說你腦子裡裝的全是屎?」艾瑪嗤笑了一聲,她也懶的和傑森爭辯什麼,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腦子裡裝的全是你啊!」

話一出口,傑森便感覺到了不對,可再想解釋什麼已然晚了,最後的畫面是艾瑪僵硬的回頭,以及她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

「啊……」

蘭度沐突然被凍的一個激靈,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被冷汗浸透。

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風給吹開了,窗帘隨風輕輕擺動著。

窗外天色微微泛白,他揉了揉太陽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毛毯,是了,這裡是卡佩家族在南玉國的府邸之一,也幸虧事先囑咐洛琳接應,否則鬧出這麼大動靜,還真不容易脫身。

盧斯的態度很顯然知道某些內情,明明就差一步,可惜讓他跑了……

盧斯和神臨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和修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昨天似乎有些魯莽了,眼下已經打草驚蛇,不知對方會採取什麼行動?

種種疑惑縈繞眉間,加上一夜沒睡好,蘭度沐臉色可謂非常難看,靜立片刻后,他走到窗邊深深呼了口氣,清晨冰冷濕潤的空氣讓他感覺清醒不少。

咚咚咚。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蘭度沐的思緒,他清了清嗓子道「洛琳嗎?進來吧。」

房門打開后,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卡佩家族現任公爵,卡佩洛琳。

「果然呢,沐哥哥你醒的還是這麼早,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早餐了,很快就會送來,放心啦,全都是符合你口味的。」洛琳款款走到蘭度沐身旁,甜甜的笑著。

「從今往後你就是卡佩家族真正的掌權者,該保持什麼儀態你應該清楚,別在露出這麼傻的表情了。」蘭度沐提醒道。

「嗯。」

「那天你是怎麼發現我身份的?你說的味道是什麼意思?」蘭度沐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暴露身份的。

「柑橘,沐哥哥你身上總是有股柑橘的味道,很好聞,而且……只有一副面具的話,是絕對瞞不過我的,畢竟小時候也只有你敢帶我出去玩,也許你已經忘了吧。」洛琳微笑著解釋道。

「有嗎?」

蘭度沐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反正他是什麼味道都沒有聞出來,雖然自己愛吃柑橘是沒錯,說起來還真的忘了,洛琳只有六七歲的時候的確非常喜歡纏著自己,若非後來的那場變故……

「……謝謝。」洛琳輕聲說道。

「洛琳,你必須做好準備,如今卡佩米爾一死,很多事,很多人都會直接找上你,記住,一旦發生任何你處理不了的事,就來找我或傀,眼下洛美城非常危險,尤其是對你來說,神臨很可能會通過某種方式找上你……真是抱歉啊,莫名其妙的把你也卷進來了。」蘭度沐說道。

「事到如今,誰又能真正置身事外呢?姑姑是如此,沐哥哥是如此,我身為卡佩家族的公爵,南玉國的子民,又怎麼可能獨善其身,或許我沒有那麼聰明,很多事還想不明白,但我相信沐哥哥你的選擇,所以……還請你也相信我,好嗎?」洛琳轉身注視著蘭度沐的眼睛。

「我怎麼會不信任可愛的小洛琳呢,我只是擔心你而已。」蘭度沐微笑著伸手撥開洛琳額前的一縷金髮,輕輕彈了一下她的光潔的額頭,一如小時候那般。

「哼,就知道欺負我!」

洛琳捂著額頭,鼓著臉頰,氣呼呼的轉身離開了房間,而就在錯身的剎那,蘭度沐臉上的笑意卻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的洛美城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嗎?

沒有,一個也沒有,自從蘭度沐決定回洛美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有死無生的心理準備,絕對不會信任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內,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的話,他也不會選擇回來。

洛琳身為卡佩家族的公爵,明面上看似在卡佩米爾的控制之下,但如果卡佩米爾和修的立場並不相同,甚至決裂的話,那麼神臨的人勢必早就接觸過洛琳了,決計不可能等到對卡佩米爾動手之後再著手控制洛琳,換言之,這個卡佩洛琳,恐怕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喜歡纏著自己到處瘋的女孩了。

她不僅僅卡佩家族的公爵,甚至很可能成為了神臨的棋子。

念及此處,蘭度沐緩緩閉上了有些乾澀的眼睛,是啊,否則自己又怎麼會呆在這種地方,無論從什麼角度出發,洛琳都將成為自己和對方下一步行動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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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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