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爹一個月前上山打獵受了傷，大哥又在半年前參了軍，家裡一下子沒有了頂樑柱，本就只夠溫飽的家庭，加上為期一個月的請大夫、抓藥，家裡那點微薄的積蓄已全部用完，米缸都快要見底了，家裡沒錢請大夫，大姊沒辦法，才會冒險上山採藥。

「這……」邰氏看了看已經穿戴好的女兒，又看了看一臉堅定的小兒子，眼眶瞬間就紅了，哽咽著點點頭，「好、好、好！好兒子，好女兒……」

自從他們出現在面前後，杜雅汐就傻傻的盯著他們看，嘴角微微翹起，像是與久別的親人重逢，又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們，眼底全是滿滿的好奇，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真好！這就是她的家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她還有機會保護的家人。

「娘、大弟。」杜雅汐情不自禁的喊道，雙眼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欸。」兩人同聲應道。

邰氏牽過杜雅汐的手，看著她一身狼狽的模樣，不禁紅了眼眶，語氣中夾著些許埋怨，還有些無奈，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傻孩子，你又不識得什麽草藥，山上采什麽啊？又碰到了這樣的天氣，你可把家裡人給急壞了。你爹急得真捶自己的腳，幸好你沒事，不然的話，你讓我和你爹可怎麽活啊？嗚嗚嗚……」

「娘，我沒事。你們看，我采了不少草藥回來。走吧，咱們回家給爹煎藥。」杜雅汐搖搖頭，興奮的指著自己腳下的竹簍，裡面裝得滿滿的，全是她找來不易的草藥。

這一次，她要治好杜父的腳，任何發生在杜家的不幸，她都要扼殺在搖籃里。

邰氏與杜瑞兆的眉頭皺了皺，兩雙眼睛齊齊看向她腳下的竹簍，隨即抬頭迅速對視了一眼，有默契的點點頭，道：「走吧，咱們回家去。」

杜瑞兆拿起竹簍，看著裡面裝的草藥，眉頭不覺得又皺了起來，他抬頭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杜雅汐，總覺得大姊似乎變了，可他又說不出來哪裡變了。

不過這草藥真的能治好爹的腿傷嗎？

他都不知道大姊居然識得草藥。

雖然他們兄妹幾人從小都由爹娘親自教會識字寫字，但是草藥方面的東西，他們還真的是不曾接觸過，更不知道什麽葯治什麽病，眼下杜雅汐此舉卻令他漸漸迷惑起來。

而緊牽著杜雅汐的手的邰氏雖然心存疑慮，但此刻她顧不上那些疑慮，找到了女兒之後，她又開始挂念家裡的小女兒和卧床養傷的丈夫。

一路上，杜雅汐的眼睛四處掃看，直到沒有看見出現在惡夢中的那張臉，她才鬆了一口氣。

也許是她下山的方向改變了，她或許還改變了時間，所以這一次她沒有再遇到那個人。

三個人各懷心思的回到離老君山不遠的環山村。

他們家坐落在東邊的竹林里，那是一個雅緻，共四房一廳的竹屋，而這都出自她那有一雙巧手和品味極高的父母。

「娘、大姊、二哥，你們可回來了。」小小的人兒站在屋檐下，看到雨中而歸的三個人，立刻興奮的叫了起來。小傢伙像是光叫還不能完全表達內心的喜悅一樣，還一邊跳著一邊拍掌。

邰氏連忙衝進屋檐下，低頭看著小傢伙微濕的裙擺，蹙了蹙眉道：「雅蘭，正下著雨呢，你怎麽跑到外面來了？快回屋去。你爹爹還好嗎？你有沒有乖乖的聽話？」

說著，她抬眼望向邊上那一扇房門。

杜雅蘭如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順著邰氏的目光看了一眼，「雅蘭很聽話，爹爹也很聽雅蘭的話，娘不在家的時候，雅蘭有喂水給爹爹喝哦。」

她抬起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眨了幾下，甚是可愛。

杜雅汐忍不住伸手輕捏了她的臉一下，笑著打趣，「小妹真厲害，連爹都聽你的話。」

「那當然！」杜雅蘭神氣的抬頭挺胸，「大姊，你以後莫要再一個人上山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爹娘很擔心的。」

聽到這話，杜雅汐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幾下。

這個可愛的小傢伙，也太會順桿上樹了吧？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

但一想到此刻眼前活潑可愛的杜雅蘭，在原主的記憶中曾為了拖住抓原主的人，張口咬來人的手臂，卻被人如破布般的甩開，撞在樹榦上夭折，杜雅汐的眼中就染上一層霧氣。

她走過去，蹲下身子，伸手輕捏了下杜雅蘭的臉蛋，笑道：「大姊知道了，大姊以後再也不會讓大家擔心了。」

這話，杜雅汐像是在對大家說，實則是對自己說。

她不會再讓大家擔心、傷心、失望、絕望，這一次，她一定會拚力護住家人的微笑。

「爹爹說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杜雅蘭得了便宜又賣乖，搖頭晃腦的道出一串大道理，「大姊，有你這話，爹娘也就放心了。」

「呵呵！」杜雅汐不禁輕笑，伸手揉了揉杜雅蘭軟軟的頭髮。

「雅蘭，你快進屋去，別鬧你大姊了。」邰氏看了全身濕答答的杜雅汐一眼，心疼的道：「雅汐，你也快進房去換身乾衣服。」說著她將杜雅汐推進房間里。

鬧嗎？她真希望就這樣一直被妹妹鬧著，被爹娘疼著，被弟弟護著。

杜雅汐甜甜的笑著點頭，「好，娘、大弟、小妹，待會見。」

有家人的感覺真好啊。

「快進屋去吧。」三人齊齊點頭。

邰氏扭頭看了一眼全身上下也濕透了的杜瑞兆，道：「瑞兆，你也快回房去換身衣服，待會你換好衣服後就去廚房煮碗薑湯給你大姊喝，她被雨淋了這麽久，可別得了風寒才好。」

杜瑞兆點點頭，「娘，我知道了，你也去換衣服吧，大姊這邊有我在，你先去房裡看看爹吧。」

邰氏看著懂事的小兒子，欣慰的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他不停滴水的頭，笑道：「好，瑞兆真乖。」

看著小兒子開心的轉身進房，邰氏默默拭去眼角的淚珠，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看著眼前這些懂事的孩子，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唉，都是他們做父母的沒有用，若不然孩子們也不用這麽辛苦，從小就沒有童趣。

牽過小女兒的手，邰氏推門而入，目光與躺在床上的丈夫的目光不期而遇，她彎唇一笑，柔聲的道：「遠硯，你好些沒有？雅汐已經尋回來了，你不用擔心。」

杜遠硯點點頭，嘴角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但隨即又在嘴角凝結，他看著全身被雨淋透的妻子，目露心疼的道：「玉鳳，你也先去換身衣服吧，別著涼了才是。」

邰氏微微頷首，鬆開了小女兒的手，下巴輕抬，朝床那邊點了點，「雅蘭，你去陪爹爹。」

「好。」杜雅蘭歡快的朝床邊跑去，爬上床就嚷嚷了起來，「爹爹，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好，爹爹給你講故事。」杜遠硯疼惜的輕揉著小女兒的頭，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邰氏深深的看了他們父女倆一眼，這才轉身走到衣櫃前，拿了一套乾衣服走到屏風後換。

他們家雖然不富有，但好在都是動手能力強的人，買不起，他們可以自己動手做一些別緻又實用的生活用品。

放眼這個家，所有的物品基本上都是竹制的，房子是竹屋，柜子、桌子、椅子、凳子、屏風、茶杯，甚至就連床都是竹制的。

用杜遠硯的話來說，竹子素有君子之稱，家裡用上這些物品，倒是有幾分君子之風，常年如此，如果能薰陶出一些君子之氣也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