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傻還是假傻
窗外風颳雪飄,著實十分凍人,床帳之後的人兒不自覺地把自己往錦被裡塞了塞,將將一個翻身,卻是一陣咕嚕聲從榻上傳了出來。
顧青姿眨了眨眼,又摸了摸癟癟的肚皮,正要坐起,方才還圍在桌邊說話的二人已經警覺地住了嘴。
珍兒斂了斂笑容,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剛撩開垂落的紗簾,正巧與裡頭的人兒清亮的雙眸對了上,也不知是不是床上那人太過清秀的面龐刺了她的眼,甫一張口就嗆道:「睡醒了?那就快些滾下床吃你的粥。」
顧青姿坐著沒動,直勾勾望著她。
珍兒卻是未料到以前被她欺負成性的人膽敢是這樣的反應,這一急便揚起了巴掌,「傻子,還真把自己當主子看了?這次落水沒淹死你凍死你,倒是讓你更加蠢了!」
原本還坐著喝茶的探雪這會兒放下了茶盞,涼涼制止了她,「……珍兒切莫衝動了,你可別忘了這幾日常有人來探望,若被人看到她的臉上多了個巴掌印,我可保不住你。」
珍兒趕忙住了手,恍然才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下了大錯誤,「多虧探雪姐提醒,否則我當真是無法補救的。」這般說著,卻是睇了眼抿著唇只坐在床上不說話的顧青姿,到底是覺得若非是她,她也不會平白受了探雪的幾句說教。
探雪擺了擺手,「行了,你快去隔壁吩咐一聲,把主子的吃食給熱上一熱。」
珍兒應了聲就要出去,門帘處卻傳來了一串腳步聲,有宮女一路小跑著先來了稟,「……貴妃娘娘來看望主子了。」
探雪一聽,趕忙把漫不經心的神色一收,極快地整了整衣襟,儀態萬千地迎了出去;才迎到半路,門口處的一簾珠花就被撩了開,一名身著精緻宮裝的美婦人被身邊的宮女牽著引著進了屋來。
婦人披著上等的狐毛披風,手中握著一隻紫金浮雕手爐,妝容很是妖嬈,就那麼輕輕一笑,端的是勾人心魄。
探雪先是規規矩矩地福了福,羅貴妃便笑著把她一同挽著往裡屋走,一雙妖嬈的眸子卻是透過一幕描著滿屏梅花的大屏風盯在床上坐著的顧青姿身上,開口是一把能讓男子軟到骨子裡的柔媚嗓音:「……五公主眼下如何了?」
大抵想起了什麼,又把旁的宮女全都屏了下去,整個屋裡便留了羅貴妃、探雪及她的貼身宮女。
四下無人,便是說話的好時機。
探雪本就是羅貴妃那邊的人,這會兒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貴妃娘娘您放心,自五公主落了水直到現在,奴婢一直都細細觀察著,雖說這醒后的性子沉靜得讓人詭異,也不如以往那般傻笑玩鬧,可除此之外,並無異常之處;大抵五公主是被落水一事給嚇到了,故而這幾日的反應有些反常,想必再過段時日自然就會恢復到從前的。」
羅貴妃嗯了一聲,兩道目光一直在床榻上略顯單薄的少女身上轉來轉去,她接過貼身宮女遞過來的熱茶,舉在唇邊卻遲遲沒張嘴,「探雪你一向是聰慧伶俐,本宮自然是信的。」話是這般說,眸底卻是赤裸裸地現著一片探究,「只不過……本宮身在宮中啊,凡事更要小心謹慎為好。」
道完這句話之後,似是有所感觸,羅貴妃輕嘆一聲,把茶盞擱在了桌上,又伸了一隻手揉了揉眉頭。
探雪很識時務地走了過去,體貼地幫她揉起了肩頭,「娘娘您累了吧?後宮里事多,您又得幫襯著皇后處理大小事務,委實也是極忙的,娘娘還得注意養好鳳體才是。」
羅貴妃輕拍她的手,笑道:「還是探雪最乖巧了,也不枉本宮把你當女兒疼著。」
二人才說了幾句,恰逢有人敲了敲門,隔著門帘道:「貴妃娘娘,方才五公主肚子餓了,奴婢便先下去熱飯菜了。」
裡頭的羅貴妃一聽,面上的笑容便淡了,輕飄飄盯了盯映在門帘上的影子,似笑非笑道了一句,「喲,想不到這迎春宮除了覓春還有如此為五公主操心的宮女呢,」又輕飄飄地笑著看了探雪一眼,「這宮女叫什麼名字?」
「她叫珍兒,是迎春宮的二等宮女。」探雪的美眸轉了轉,本是想幫著珍兒美言上兩句,可看羅貴妃這般警惕的神色,頓時明白她的疑心病又上來了,眼下若是開口為珍兒說話,只怕還得把自己給搭進去,便從善如流輕柔道:「娘娘請放心,奴婢也會多多看著珍兒的。」
羅貴妃這才舒展了微皺的柳眉,親熱地拉了拉探雪的手,「果真是探雪最得本宮的意,有你這麼一句話,本宮這心裡啊,都不知踏實了多少。」
二人又笑著聊了幾句,珍兒便帶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和開胃好入口的菜進了簾來。
羅貴妃方才還溫溫和和的笑容即刻又淡了淡。
珍兒端著放置著飯菜的大紅漆盤,又殷勤地上前朝羅貴妃福了福,卻只得了羅貴妃直勾勾望她的一眼,當下心裡就打了個啰嗦,想了想,趕忙表忠心,「奴婢對貴妃娘娘忠心耿耿,不會有二心的。」
羅貴妃點了點頭,總算扯出了點笑容,「去吧,好好伺候五公主吧。」
珍兒又福了福,心裡剛剛鬆了口氣,還沒走出兩步,卻被羅貴妃叫住了。
羅貴妃笑著看了看她手裡端著的飯菜,又望了望還杵在榻上的少女,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飯菜如此熱騰,萬一燙傷了五公主可如何是好?」
珍兒懵了懵,一時半會並沒領悟過來羅貴妃話里的意思,正欲回個話,卻見羅貴妃不緊不慢地攏了攏髮髻里的金鳳簪,輕啟著紅唇笑吟吟道:「廚房裡可還有沒熱的飯菜?」
珍兒據實回答,「回貴妃娘娘,廚房裡並沒其他還能入口的飯菜了,除去昨日剩的一點清粥冷盤,並無……」
羅貴妃卻是動作一頓,打斷了她的話,「隔夜的剩粥剩菜?」
跪在地上的珍兒應了一聲。
羅貴妃卻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在鋪著軟墊的湘竹塌上調了個舒服的姿勢卧著,道:「五公主金貴,若吃得太燙給燙傷了自然不好;這隔夜的清粥青菜不燙,溫度剛剛好,保不準吃了還有奇效呢。」
這般說著,卻是從貼身宮女手中接過了暖和的手爐,瞥了珍兒一眼,「你說是不是?」
珍兒嚇得把頭低了低,不敢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