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東窗事發(3)
車來車往,捲起塵土亂舞,長廂公交車嘎吱嘎吱爬過。錢小紅套件淺藍色背心超短裙,大部份肌膚裸露在外,表情像圍著肚兜的嬰兒一樣無邪。她在站牌下瞌著瓜子,無聊地張望。錢小紅想了一些事情,比如第一次跟人搞;比如戲班子里的小生,一去無音訊;比如姐夫,搞出個爛攤子。這些事被車輪碾碎著,在空氣里飛舞,都去他媽的了。錢小紅胸前那一道很深的槽,像是從眉心沿著鼻尖劃下來,一直劃到錢小紅兩腿分叉的地方,想象停留在這個關鍵部位,就像百川入海,到達最終目標。候車的男女眼神賊溜溜地掃過錢小紅的胸,這樣浮想聯翩。女人眼裡有很不情願的妒忌,孤傲地昂著頭;男人的身體暖暖地蘇醒,在心裡大膽地意淫。他們幻想成為花,自在地插入錢小紅這個妖艷的花瓶里,然後散漫地東倒西歪,用身體去蹂躪錢小紅,就像狗在草地上打滾,或者粗暴地將它擊碎,獲取那碎裂的動聽。公交車來了,像醉后的老翁。車停靠後,窗里所有的目光唰地集中起來,準確地說,是落在錢小紅胸前的槽里。在這個小城市裡,穿得這麼露肉,需要不少勇氣。站牌下的男人狠命卻又不舍地一瞥,無可奈何,魚貫而上。錢小紅哼著「跟著感覺走,緊抓住夢的手」,腳擊地面,悠閑地敲打節奏,不急不緩地尾隨。風捲起灰塵撲過來,錢小紅就眯了眼,再睜開眼時,只見車屁股甩下一股青煙。錢小紅跺了一腳,心裡罵了句「豬日的」,胸脯顫抖。錢小紅錢小紅!女人的聲音,有一高個影子壓了過來。蓬鬆的捲髮滿頭,是個時髦的雞窩,耳朵上兩個巨大的銀環晃蕩,猩紅的小嘴咧開嘻笑。楊春花!錢小紅也喊了一聲。楊春花曾與錢小紅同桌,她這身裝扮濃烈得像個真正的婊子,但並不性感。你在哪裡做事嘍?楊春花拿小眼睛瞄錢小紅的胸。縣招待所呀。好多錢一個月?150塊。太少了,到我朋友的公司去干吧!春花嘴裡噼里啪啦地說,拉起錢小紅的手就走,拎個小雞似的。約一站路的距離便到了。地段不錯,吃喝玩樂周邊全部具備,說不上繁華,卻相當熱鬧。這種城市總這樣的,街面不平不寬,牆壁上塗著政策宣傳口號,樹葉蒙著灰塵,檳榔嚼得滿地都是,生活的痕迹很濃,像一鍋混水每天沸騰。這個城裡的人生活著,就好比嚼檳榔,嚼時有滋有味的,吐在地上,嘴裡便有些乾燥與麻木。楊春花的手握得緊緊的,像怕錢小紅飛走。卷閘門很寬,穿過一排櫃檯到了辦公室,黑沙發上,幾個男人在煙霧中聊天。有女孩在寫字檯上噼哩啪啦地按計算器。楊春花說,譚老闆,我老同學呢!看看么子樣啰!楊春花像用的假聲,把錢小紅嚇一跳。被叫做譚老闆的男人站了起來,四十左右,禿頭,不高,偏胖。他眼神迅速地掃過錢小紅堅挺的胸,笑著揮了一下夾著香煙的手,說,叫什麼名字?錢小紅,金錢的錢,大小的小,紅色的紅!楊春花搶答,然後緊挨著另一位稍年輕的男人坐下,那個男人的手便纏上了春花的腰。錢小紅朝譚老闆明媚地一笑。好!明朝上班。譚老闆很爽快。當晚譚老闆請客,在「迎春酒樓」的包間里。紅旗化工廠劉廠長、桃園百貨商場張經理、進出口公司李主任……錢小紅代表譚老闆跟他們碰杯。劉廠長滿面紅光,胖得像過年的豬,眼神在錢小紅的胸上滾球似的。錢小紅不喜歡。錢小紅不懂巧言拒杯,就老老實實地喝,一滴不灑。錢小紅是沒喝過酒的,有點暈暈乎乎,就像夏天的中午,在教室里聽課,知了麻木地歌唱,她就有點昏昏欲睡。這些男人血紅著眼睛,個個說譚老闆請了高手啊!錢小紅就知道任重道遠,去了趟洗手間,屙了一點,吐了一點,重新清醒了。一杯一杯,五糧液完了二鍋頭,二鍋頭完了是紅酒,紅酒完了灌生啤,把肚子當成廁所,胡亂往裡面下東西,製造肥料。錢小紅在關鍵時候站起來,還替譚老闆擋了幾招,把個楊春花看得眼睛發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