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名為燕七

燈火昏黃的酒館，筋骨虯結的男人舉起比啤酒杯還大一圈的青銅杯，將杯中的琥珀色烈酒一飲而盡。

不過這不算什麼。

男人的面前，這樣裝滿了烈酒的巨大青銅杯足足十幾個。

「老七，在火爐旁把你冰冷的靴子烘烘熱！你看見外面的鬼天氣了嗎？哦，還是這裡暖和！」充作酒保的酒館老闆笑著對男人說。

老闆有著酒紅色頭髮，身體極為粗壯，身高卻矮矮的。最引人矚目的，他的臉上還有個酒紅色的大鼻子，幾乎佔據了他露出來的五分之一的臉龐，顯得滑稽可笑。

這是一個典型的矮人。

一個本應只存在於魔幻世界中的生物。

正常的世界觀里，當幻想出現在現實，即使最淡定的人恐怕也淡定不起來了。

可男人卻半點沒有驚訝的意思。

這不是所謂「正常」的世界。

所謂的「幻想」生物而已，他見的太多了。

「停，石酒。第一，我不穿靴子；第二，這裡不是丹莫羅，沒有暴風雪；第三，你這套老生常談留著給新人說吧。」男人聳聳肩對矮人說。

「哦，燕七，今天一整天只有你一個客人，實在太無聊了，沒有旁人，我就只能對你說這句話了。」矮人石酒笑道。

「哼，這個給你，堵住你那無酒不歡的嘴，別再說那幾句老掉牙的話了。」被稱為燕七的男人變魔術一般從身後取出一壇酒，遞給矮人。

矮人迫不及待，一把拍開酒罈口處的封泥，一仰脖，敦敦敦幾口就將十斤美酒一飲而盡。

「不管哪次喝都很回味。」石酒大笑，「和我們矮人的麥芽酒完全不同，雖然不是很烈，卻很香醇。」

「喜歡喝就喝吧。這種東西每次出去都能弄到一大堆。」名叫燕七的男人說。

「不過石酒，你為什麼不自己出去呢？以你的能力，弄點酒可一點都不難。」燕七一臉取笑，「你總不至於怕了危險吧？」

「矮人從不懼怕！」石酒大睜著本來因為酒氣上涌而想要合攏的眼皮。

他此時的語氣是激昂的。他可不想被人看低，即使是玩笑中也是一樣。

不過這激昂馬上就轉為了溫柔。

因為石酒的目光已經落在這個他最熟悉的店裡，落在他最熟悉的情景上。

無論是那些使用了幾十年，已經黑乎乎的橡木桌椅，還是最新進的全自動洗完機，對他來說都是最寶貴的東西。

「我要保住這家店。我離開了，這家店就無法經營下去了。」石酒說。

「你每次都這樣說。」燕七嘆了口氣，「可這家店的生意並不好。你們矮人的酒本就不被太多人接受，你還不允許手上有無辜生命的人來你的酒館。在這個城市，能滿足這兩個要求的人實在太少了。」

「至少，你燕七不是還願意光顧我的酒館嗎？」石酒笑道。

「我？嘿……」燕七一口將最後一杯酒飲下，站起身。

「這種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

走在光怪陸離，古老的青石板小徑和反重力懸浮車並存的街道上，憑著比巨型恐龍還強的代謝能力，燕七將百多斤酒緩緩消化。

酒精轉化成熱量，被他體內，普通生物絕對不存在的儲能兼動力輸出器官儲存起來。

這種器官，在某個血紅色的世界，被稱為s2機關。

擁有這種器官的燕七，縱然因為體型，達不到那個血紅色世界中，名為使徒的生物的水準，也絕不會被區區百斤酒水撂倒。

他如果出現醉意，只會是因為自己願意。

新的一天，陽光很暖。

看著高懸的太陽，燕七的眼神有些迷離。

雖然那個太陽並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顆恆星，甚至究竟是不是恆星也不能確認，但終究勾起了他久遠的回憶。

燕七原本不叫燕七。

燕七這個名字，是轉生后的養父給他起的。

這名字有些奇怪，但出於對養父的尊重，他不打算更改。

而且在這個奇妙的世界中，這樣的名字也算尋常。

那過去的名字，他並沒有忘卻，只是將其與那些普通而珍貴的回憶一道，深深埋在了心底。

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那些平淡而美好的東西是無法生存的。

力量的強弱帶給人的差別，從沒有像在這裡一樣，不存在絲毫的遮羞布。

沒有力量的人，炮灰、奴隸、龍套……凡此種種的輕蔑稱呼，就是他們的一切了。

燕七是幸運的，在普通人的時候，在試煉的初始，就走了這樣一條側重肉身的路。

在他還很弱的時候，通過觀察，他從各個世界的鐵匠都有著把鐵燒紅再蘸水的打鐵方法，同樣有著回黃火來獲取高硬度鋼鐵的方法，得出一個結論，起碼在金相組織程度的微觀層面，大部分世界沒有什麼區別。

基於宏觀的各種知識，包括力學、化學，在各個世界必然通用。

燕七將這一發現稱為多元宇宙宏觀物理通行性。

而其他的力量，在燕七看來，武俠世界的真氣也好，魔法世界的法術也罷，都太過依賴各個世界的物質底層結構。嘿嘿，能發展處真氣魔法的底層結構是什麼樣子，燕七可不敢想象。所以他對練一身真氣魔法之後能不能在異世界通行一點信心都沒有。

也只有肉身還靠點譜。

即使是皮下生出了比盾牌還堅韌的筋膜，身體遍布著超出普通肌肉數十倍強健，幾乎比得上前世宇宙中，21世紀的人類用碳纖維模擬出的結構的肌群，也到底是血肉之軀。換個世界，似乎也就是氧氣需求量大一點，食物需求量大一點而已。

帶個氧氣瓶也就是了。

而真氣魔法要是出了問題，是名為真氣的能量撐爆你的肉體，還是名為魔力的能量撐爆你的精神，燕七是不想選的。

想要隨意使用各個世界的特色力量，在燕七看來，說不得要將這個力量練到能隨意撬動世界物質的底層結構才行。

這種人物存不存在，燕七不敢說，但他自己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的。

甚至被他選中，寄希望能通用於諸界的肉身，也並非如他所想那樣真的能夠諸界通用。

不說別的，就是他體內的s2機關，也需要他腳下這座能夠通行諸界的神城支持才能在其他世界使用。

唯一的好處只是，燕七這種練肉身的人需要支付的費用，比練真氣魔法的要少很多。

壞處則是，消耗相同的物資修行，只重肉身的人要弱一些。

不過，既然可以少支付一些費用，那就可以購買更多的物資修行。到底誰強誰弱，似乎終究要看個人的努力。

而且對燕七來說，修肉身可以更少受這座城的節制。他最喜歡。

「燕老七！」一個聲音傳來。

燕七循聲一看，一個四條眉毛的勁裝男子朝他走了過來。

「你這隻小雞找我有什麼事？」燕七一笑。

這個四條眉毛的小雞，是他轉生的那個世界的人，為了復活某個人來到了在虛空中遊盪的神城。

一周前，他剛剛參加了這個男人與那個女孩的喜酒。

之後，這個男人就不再出任務，與女孩開了家裁縫店，在這個城市安居下來。

真是個幸福的人。

「我剛剛看到，你上次說需要的任務，有類似的刷新了。」四條眉毛的男子說。

這麼快？燕七挑眉。

不，我在驚訝什麼呢？

快，不是特別好的事嗎？

燕七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