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兩盤菜同時端上來,由易楚跟富嬤嬤和冬雨她們評判。
只可惜,冬雪學了個表面卻沒學到實質,每次都落敗,卻是屢敗屢戰樂此不疲。
過了臘八節,年味就漸漸濃了。俞樺早早備了年節禮,待易楚過目后,一一送了出去。這次除去往常的三家外,還特地給曉望街吳嬸子家送了一份。
沒想到轉天,吳大哥親自駕了牛車送了吳大嬸過來,同來的還有吳大嫂跟柳葉。
易楚喜出望外,不迭聲地嚷,「快請,快請,」又披了斗篷親自往外迎接。
前一天剛落了雪,地上還有些濕滑,富嬤嬤怎敢讓她多走,與冬雪死命攔著不讓,只肯叫她站在院子里等著。
吳家三人是頭一遭進大戶人家的府邸,一路行來只覺得眼不夠使似的,看見假山也驚嘆,看到竹橋也稀奇,又看著往來穿梭的丫鬟婆子個個穿著體面打扮齊整,心裡更是吃驚。
吳嫂子跟柳葉年輕麵皮兒薄不敢作聲,吳嬸子卻不住嘴地問:「府里這麼大,得有好幾十間屋子吧?住了多少人?」
引著她們進來的是個未留頭的小丫鬟,笑嘻嘻地回答:「府里有大小八個院落,共二百多間屋子,要是加上圍牆隔開的那半,得有四百間。人倒是不多,外院的護院跟小廝我不清楚,內院里伺候夫人的有二十四人,廚房裡八人,針線房六人,還有管燈油火燭洒掃種植的,共六七十個。」
吳嬸子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沒合攏。她知道易楚現下是富貴了,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潑天的富貴,單伺候她的就二十四個,怕是王母娘娘也不過如此了。
行至瀚如院,冬晴打發了小丫鬟,將人讓了進去。
吳大嬸一眼就看到了易楚,披著大紅羽緞的斗篷,帽沿鑲著雪白的毛皮,將整個臉都包在裡面。她的左右各扶著一個大丫鬟,身後站了兩個婆子,廊下的夾板門帘前另有兩個小丫鬟……
易楚上前走了幾步,笑著挽了吳大嬸的胳膊,「這麼冷的天勞嬸子跑一趟,真是對不住,」又跟吳大嬸與柳葉打招呼,「嫂子怎麼不帶全哥兒來,柳葉什麼時候來了京都?」
吳大嬸被這一路的氣派駭著,只覺得被易楚扶住的胳膊僵硬,想抽卻抽不出來,吳嫂子跟柳葉也局促得說不出話。
直到進了偏廳,易楚讓人上茶端來點心,將身邊眾人都打發走,吳嫂子才回過神來,笑道:「全哥兒本是吵著要來,聽說小叔要去冰上打魚又跟著去了……柳葉來了一個月了,家裡事兒太多,我娘說讓她在京都過年。」言語間有些晦澀,很顯然是家裡有醜事不好對外說。
易楚便不多問,笑盈盈地讓著大家吃點心。
因是街坊來,易楚特地叫人換了大盤子,將各式點心擺得滿滿的。
三人俱都嘗了兩塊,吳嬸子扳著手指頭道:「先頭你托我的事兒,我打聽了幾家,有兩家看著還行。一家是保定那邊過來開油坊的,姓張,家裡就老倆口帶個閨女,閨女年紀不小了,過了年整十九,模樣一般性子倒好,就是行事潑辣點兒,不過要不這樣,家裡油坊也開不下去,早被人欺負了……另一家是京都本地人,離著曉望街不遠,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名字叫錢富貴的那家的三閨女,虛歲十八,不過生日小,臘月頭上的生日,滿打滿算剛十六。張家閨女想見見人再決定,錢家沒提相看的事兒,但提出要十六兩銀子的聘禮。」
易楚思索片刻,笑著開口,「張家閨女相看的事兒就聽嬸子安排,至於錢家,我們這頭倒是想相看相看,要是看中了,聘禮不成問題。」
吳嬸子是看著易楚長大的,知道她的品行,也笑著答應了。
吳嫂子在旁邊聽著欲言又止,易楚狐疑地望過去,就見吳嫂子不動聲色地朝柳葉努了努嘴。
易楚心知肚明,跟柳葉寒暄幾句,笑道:「前幾天閑著沒事做了些絹花我平常也不大戴,我記得你喜歡這些,挑幾支回去戴。」揚聲叫了冬雪進來,「帶柳姑娘選幾支絹花。」
冬雪屈膝福了福,恭敬地說:「柳姑娘請隨我來。」順手扶住了柳葉。
柳葉霎時紅了臉,嚅嚅地推辭,「不用扶,我能走。」
待柳葉離開,吳嫂子為難地說:「柳葉比阿楚小兩個月,阿楚眼看就做娘了……不知道你說的這幾個人,有沒有跟柳葉般配的?」
易楚猜想也是這事,開口道:「這四人我都見過,但什麼脾氣卻不了解,柳葉性子軟和,最好找個能主事的男人才撐得起門戶,要不我再打聽打聽」
吳嫂子嘆口氣,「可不是?我也是惦記著找個能給她撐腰的男人……柳葉覺得胡二不錯,但那家裡亂麻似的不成體統,眼下雖然強了些,可胡婆娘跟胡大媳婦不對付,也是三天兩頭地吵,柳葉要嫁過去,有這樣的婆婆跟嫂子,得受多大的氣啊。」
「胡二也回了祖宅?」易楚只上次回曉望街聽到些消息,到底不太真切。
吳嫂子搖搖頭,「沒有,還是帶著小五單獨過,雖是分了家,可那些雜七雜八的關係卻撕擄不開。說起來,胡二真還不錯,為人仗義,離著曉望街也近便。」
易楚便笑道:「要不嫂子找人給胡二遞個話兒聽聽他有什麼打算,要是就這麼分開過,倒也可以考慮。要是有心合到祖宅,那就算了……這姻緣大事雖然是媒妁之言,可柳葉願意,總比勉強著成親好。」
吳嫂子思索片刻,也笑:「倒是嫂子想岔了,也罷,回去先探探胡二的意思,你這頭也替我留意著,實在跟胡二不成,好歹這邊還有個後手。」
吳嫂子說得這般坦誠,倒教易楚不由地笑開了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過了小年,冬雨就帶著小丫鬟們將瀚如院清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富嬤嬤跟丁嬤嬤還剪了窗花,有連年有餘,有喜上眉梢,整整齊齊地貼在玻璃窗上。
易楚看著她們進進出出地忙碌,也是歡喜,只是想起杜仲應允的要回來陪她過年,心裡總有幾分期待還有莫名的不安。
終於到了除夕這天,杜仲仍沒有回來。
易楚雖失望,可瞧著下人們開心高興的模樣,也不好表露在臉上,強展了笑顏一同吃了豐盛的午飯。
飯後,仍是要小憩一會兒。
似乎剛睡著,就聽外頭有人吵嚷,「伯爺回來了,快告訴夫人,伯爺回來了。」
接著門帘被撩起,冬雪喜滋滋地進來,「夫人,伯爺的長隨先回來報的信,伯爺已進了城,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能到。」
聽聞此言,易楚怎可能再睡,忙不迭地起身穿衣,又吩咐冬雪取大毛衣裳。
冬雪知道易楚勢必要到門口迎接的,也不勸著,倒是多拿了件夾襖給易楚穿上,才披上了灰鼠皮的斗篷。
剛在角門站定,就聽西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身穿黑色鶴氅的杜仲如天神般披著金色的陽光而來。
易楚展顏而笑,上前緊走兩步,卻見杜仲身後還跟了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