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易楚有些詫異和心酸,更多的卻是欣慰,從此以後父親就不會孤單了吧,至少身邊能有人陪他說說話,夜裡起床也有個端茶倒水的人。
如此一想,先前的失落盡數不見,臉上復又漾起歡喜的笑容。
衛琳偷眼看著,心頭就像落下大石一般,鬆快了許多,其實她一開始顧慮的便是易楚。
易楚是易庭先寵愛的女兒,更是杜家大爺的正妻,雖然一早就表示認可並接受她,但這種空泛的話跟親眼看到的還是不同。
就好比早年她還小的時候,總聽趙嬤嬤說大小章氏把持杜府事務,杜旼的女兒杜倩比正經長房嫡女更得勢。起初她只是聽聽,畢竟人心都是趨利,下人們巴結杜倩也是正常,直到有一天在花園裡,明明是杜俏先看中了一盆茶花,本想要到自己房裡,管花木的婆子卻說要請示章氏才行。
話音剛落,杜倩跟丫鬟在花園裡逛著,也相中了那盆茶花,婆子二話不說,招呼另兩個婆子就抬了過去。
當時她就想一腳把花盆踹在地上,杜俏得不到,杜倩也別想得。
杜俏卻死死地拽住她,說了一句話——我不想失去你。
出氣容易,可是一旦出了氣,章氏就有藉口發落她,然後在杜俏身旁再安插人進來。
所以主僕兩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杜倩得意洋洋地離開,那種憋屈的感受,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體會不到。
易楚明白衛琳的擔憂,笑盈盈地走過去問道:「你瞧我今天的頭髮梳得怎麽樣?」
她有意忽略了稱呼,熱絡中帶著親昵。
衛琳仔細打量一番,易楚今天梳的是如意髻,發間插著一支梅花簪,耳垂上也綴著梅花形的耳墜子。因著屋裡暖和,她只穿了一件水綠色綉著大紅月季花的杭綢褙子配上羅裙,打扮得清雅大方又不失喜慶。
衛琳誇讚道:「大有長進,就是有兩縷梳得鬆散了些。」
她不禁暗嘆,易楚的肌膚白皙嬌嫩,要是戴上珍珠花冠配著珍珠耳環會更好看,即便是戴些玉或者翡翠也會提色不少,只是品相好的玉石瑪瑙價值頗高,尋常人家根本買不起。
心念一動,她想起趙嬤嬤送的首飾有幾樣鑲了寶石,不如拆了替易楚重新鑲一支珠花?
正盤算著,看到冬雪快步進來稟道:「回太太,外頭有個趙嬤嬤求見。」
衛琳心裡咯噔一聲,想不出趙嬤嬤來要干什麽。
易楚只淡淡吩咐,「請進來吧。」
沒多久,趙嬤嬤笑呵呵地進來,先問候了許氏與易楚,又向衛琳道喜,然後說明來意,「今日本是寶哥兒做十二日,那天多虧有太太相助,我家夫人說不能忘了這份恩情,正好趕上過年,就順道來送年節禮。」說著遞過禮單。
易楚掃了一眼,都是尋常的年貨,東西雖然多,但並沒有特別貴重之物,便笑著收下了。
趁著許氏與趙嬤嬤說話,衛琳跟易楚商量回禮的事,「通常府邸間走動回禮都是多加一成,也有加兩成三成或者不加的,單看關係如何。這些牛羊肉還有蔬菜多半是底下田莊的孝敬,許是夫人送來讓你嘗鮮的,要是想回禮,咱們就把現成的點心裝上兩盒,不回禮也行,就做幾件小衣裳,等寶哥兒滿月時再送去。夫人不缺錢財,就是平常沒什麽人可以說話。」
易楚想想也是,去年林家送禮也是用馬車拉來的,足足有半車,今年看著禮單上的數目,跟去年不相上下,她還真沒辦法回禮,索性就親手做幾件孩童衣服好了。
想到做到,忙完親事,易楚就帶著冬雨忙了十幾天,總算趕在過年前做好了兩身小衣裳。面料用的是一般的細棉布,冬雨的針線好,在衣襟上綉了兩隻活靈活現的小猴子,倒也是憨態可掬。
【第六十三章傳來死訊】
大年三十的晚上,易楚讓俞樺將麵館的張錚、大勇以及何魁一併請過來,在外院擺了兩桌,十幾個人吃了一頓熱鬧的年夜飯。
在內院,只有易楚跟易齊兩個人相對無言,竟是比往年更要冷清許多。
易齊便問起杜仲,「來了這麽久,怎麽沒見過姊夫,難不成他過年也不回來?這還是成親後的第一個年。」
易楚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他處理完外頭的事就回來。」
易齊笑得詭異,湊近易楚的耳邊悄聲道:「他不會是外頭有了人,不想回來了吧?」
易楚瞪她一眼,沒有理會。
直到吃過飯,因為不願與易齊單獨相處,易楚便回了內室,取出以往杜仲送的東西看了看,有兩把梳篦、一隻碧玉鐲子和一塊雞血石印章,拿起一樣就想起當時的情形,心頭既是甜蜜又是酸澀。
兜兜轉轉的,兩人好不容易成了親,卻只相處了一夜。
想起那夜杜仲的溫柔與熱情,她的唇邊露出羞澀的笑容。
正月初六,易楚讓俞樺把新做的孩童衣物送到威遠侯府。
正月十八,衛珂留書一封,帶著衛橡與俞桐遠去西北。許氏又驚又怒,差點緩不過氣來,衛琳勸了好半天才勉強勸住。
易庭先過來白米斜街找易楚問道:「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衛珂要去西北?」
易楚便將衛珂不愛讀書愛經商、打算開鋪子的事大致說了,又說這次是跟著瓷器店掌柜出去,凡事都準備得很妥當,讓他與外祖母不必掛心。
易庭先仔細聽著,最後長嘆一聲,「這小子無心讀書怎麽不早說?早知道就無須逼他那麽緊。對了,子溪最近可有信回來?」
易楚沉默地搖頭。
「你也別擔心,他心裡有數。」想起杜仲面上總是掛著的篤定笑容,易庭先勸慰道:「你只管把家裡諸事安排妥當,說不定他哪天就回來了。」
易楚笑著回答,「我知道,爹。」
父女倆正說著話,易齊一頭闖進來,撲到易庭先跟前,「爹,您來這麽多次,竟也不想著去看看我?」
自從易齊回來,易庭先還真的沒見過她,只問起過幾次,易楚都說她很好,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加上出於男女大防,他便也沒提出要見面,這次倒是趕上了。
他打量了幾眼,笑道:「氣色不錯,看來你在阿楚這裡過得挺好。」
「一點兒都不好。」易齊卻是紅了眼圈,扯住他的衣袖委屈地說:「爹,我想搬回去住。」
易庭先狐疑地望了易楚一眼,低頭問易齊道:「哪裡不好,是阿楚欺負你了?」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親切。
易齊忍不住抬頭看去,易庭先的神情平和眸光溫柔,臉上更帶著罕見的意氣風發,看上去丰神俊朗、神采昂揚。
半年多不見,不但易楚變了,連易庭先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有魅力,易齊頓時覺得手中拉住的衣袖有些灼熱。
不得不說,楚恆在男女之間的事上很得他父親的真傳,極有天分。
雖然有些女人一開頭是被逼去榮郡王府的,但到後來大都服從了這樣的安排,不單是因為郡王府勢大,更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三天兩頭侍奉男人。
就如易齊,原來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先被話本子引得亂了心思,再聽丫鬟們有意無意說些牡丹滴露、琴瑟和鳴的事情,不免在心中有了想像,之後又親眼見到那種情形,羞人之外也多了嚮往,臨到緊要關頭時,即便是先前有九分抗拒,但只要有一分願意,到最後也會變成十分願意,不過三五次就得了其中趣味,雖然心裡仍是不願,身體卻已帶上先前的記憶,兀自背叛了思想。
楚恆又深諳女人心思,既不叫她們夜夜尋歡覺得膩煩,又不讓她們等久了覺得失了盼頭,每隔幾日便有訪客來喚醒她們身體的記憶,教她們再忘不了那種滋味。
當然其中也有忠貞不事二夫的烈性女子,可是只要頭一次尋死不成,再往後就破罐子破摔,更容易低頭,其餘人有她們當榜樣,便再無反抗之意。
易齊在郡王府待了將近十個月,除去開頭三個月之外,其餘時候沒斷過魚水之歡,如今已一個多月不曾近男子身,心頭著實有些不自在,隔著衣袖感受到易庭先手臂的溫熱,那是不同於女子的結實與健壯,她的眸中不自由主流露出幾分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