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樹下的屍體

過了十幾分鐘，山洞裡氣味散的差不多了，溫度也降了下來，羅森走進了山洞。

在山洞中心位置的地面上，黑色珠子全都不見了，只剩下薄薄一層淡紫色的粉末。在粉末的最中間，則是一個泛著灰白色金屬光澤的顱骨。這顱骨也經受不住高溫，癟地只剩下拳頭大小，只依稀能看出顱骨的模樣。。

『這頭骨，看著好像是金屬。』

羅森盯著這顱骨看了兩秒，忽然眼前一亮，出現十幾行字：『維肯的頭骨，生物鈦合金，莫式硬度10.5，抗拉強度.....」

視界中出現一大串文字，全都是描述材料物理特性的專業數據，一般人看起來會覺得如同天書，但羅森學的就是材料物理學，快速瀏覽一遍后，心中忍不住嘆口氣：「生物鈦合金，強度幾乎是普通碳素鋼的100倍，硬度超越人造金剛石，難怪安妮的鋼劍會砍不動。」

「他死了嗎？」安妮走了進來。

羅森長吁口氣：「應該是死透了。」

安妮蹲下身，看著被燒癟的頭骨，又環視著山壁周圍融化的岩石，最後轉頭看向羅森，一臉的感慨：「傳說中無法殺死的高階吸血鬼，竟然真的被你殺了。如果不是發生在眼前，我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羅森撓了撓頭，笑道：「主要是因為運氣好。」

「不，不是運氣。」安妮嚴肅地搖了搖頭：「我聽到了維肯最後說的話，他說你是天啟者！」

羅森聽了，忍不住哂笑一聲：「這種鬼話你也信啊？我要是天啟者的話，殺個高階吸血鬼至於這麼費力嗎？還有，我的煉金天賦也就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就這點力量，想要當拯救世界的天啟者，那不是自尋死路？」

天啟預言，他是第一個不信。既然不信預言，那所謂的天啟者他自然也是嗤之以鼻。

這麼一說，安妮也不大確定了：「好像也對。我聽說，火焰神童迪拉克出生不到半個月時，家裡遭了一場火災，整棟樓都被燒了，但迪拉克卻一點事都沒有，甚至還在火里開心地爬來爬去，從那之後，他就被喊做不焚者。相比之下，你好像根本沒有受到天神的寵愛。」

「就是嘛。」羅森攤了攤手，又說道：「好了好了，別多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反正我們殺了維肯，暫時沒有性命危險了。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對吧。」

安妮點頭同意：「對，維肯死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再糾結天啟者的事情，轉頭看了一圈山洞，她臉上顯出輕鬆的笑容：「我第一次感覺活著是一件不錯的事。」

這邊，羅森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地面上淡紫色的粉塵收集起來，這玩意大約有1公斤。

「這些灰燼有用嗎？」安妮問。

羅森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高階吸血鬼的灰燼可不多見。物以稀為貴，或許能找到買家。」

他將癟成拳頭大小的頭骨也撿了起來，塞進了行李包裹：「安妮，我們去找個鐵匠，把這東西分開兩份，我們一人一半分了。」

安妮也開始收拾行李，她看也沒看維肯的頭骨一眼：「你要喜歡就拿去吧。這東西這麼硬，世上根本沒鐵匠能把它們分開，就算勉強能分開，也用不了。」

「那我拿去賣錢，到時候一人一半。肯定有魔法師會對它感興趣的。」羅森隨口道。

「不用。」安妮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她東西不多，就一個隨身行李包裹，一把普通的銀劍，一把斷掉的鋼劍，收拾完了，她走到羅森身前，將錢箱遞給他。

「你這是？」羅森有些不解。

「你的錢，還給你。裡面大概有2700朗特，餘下300朗特是我的傭金。」

羅森撓頭：「當初不是說全都是你的傭金嗎？」

安妮搖頭：「不能這麼算的。這一回，我們能殺死維肯，全靠你自己的力量，我只是幫了點小忙而已。」

羅森還是沒伸手接：「我不要。要不是你大半夜趕來救我，我昨晚就被維肯吸光血，成了一具屍體。再說，3000朗特我已經給你了，拿回來算什麼事？」

「你就拿著吧！」安妮執意要將錢放在羅森懷裡，她轉頭看著樹林，幽幽地說道：「羅森，你是爵士，還有自己的莊園。你以後還要重振家業。你比我這個流浪人更需要這筆錢。」

「流浪人？重振家業？」羅森微微一怔，他仔細看安妮，卻看到她滿臉的悵然。

『她好像不大高興？』羅森有些奇怪，他回想自己在遊戲中遇到的變異系追獵者，想著他們的遭遇。突然間，他覺得自己理解了安妮的想法。

『變異系追獵者是黑魔法的產物，一半是人，另一半是怪物，普通人對他們又害怕又排斥。這一系的追獵者通常沒有朋友，他們形單影隻地遊走在人類社會的邊緣，依靠怪物委託的酬金勉強養活自己。絕大部分變異系追獵者的歸宿，都是死在某個怪物手中......沒人願意了解他們的生活，更不會有人關心他們的去留。他們悄悄的被製造出來，又悄悄的死去，就好像從未在這世界上存在過一般。』

遊戲中，變異系追獵者的身體最強大，但他們也最孤獨。

那些剛剛離開學院的年輕追獵者們，往往都會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幫助普通人，希望能收穫到善意，但現實總會將最殘酷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他們面前。

「哈哈哈~~」

羅森忽然大笑起來。

安妮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羅森不答反問：「安妮，你以為我會回拉普拉斯莊園去繼承家業？」

安妮奇怪地看著羅森：「難道不需要嗎？莊園附近至少有一千畝地，而且全都是肥沃的耕地呢，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羅森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那你還不回去？」安妮更加不解。

羅森搖了搖頭，面容堅定：「我不會回去的，因為我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我喜歡鍊金術，我更喜歡四處冒險。更重要的是，我身上的血印魔法還沒有解除，低級驅邪葯的效果只能持續三天，三天後，我就必須再次服藥，再忍受一波可怕的痛苦。還有，我要是呆在莊園。等到某天，鮮血薔薇的人來追殺我們，豈不是一下就能找到我？」

他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理由也十分充分。

安妮沒有料到羅森會這麼說，她低頭看著他，很不可思議：「喂~小傢伙，1000畝良田不要，爵士頭銜你也不要嗎？現在維肯已經死了，沒了他的威脅，血印魔法隨時都可以解的呀。」

羅森聳了聳肩：「我家的爵士頭銜只是榮譽稱號，是我父親花一萬朗特從德倫大公那買來的，不能繼承。」

說完，不等安妮反應過來，羅森就將手中的錢箱推還了回去：「就按你說的，殺死維肯的酬金是300朗特。但現在，我要你護送我去霍爾德堡解除血印魔法，酬金是2700朗特。你要是不接這個委託，那我就一個人去霍爾德堡。」

安妮連連搖頭：「不不不，你不能一個人去，北方是戰亂區，只要一出德倫公國的範圍，道路上就遍布盜匪和怪物，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羅森將錢箱一推：「那你護送我去。」

安妮一臉的無奈：「真不知道你這小傢伙是怎麼想的。好吧，我會帶你去霍爾德堡，但酬金不用這麼多，100朗特就足夠了。」

她從錢箱里拿出100朗特，隨後就要將餘下的錢還給羅森。

羅森連連擺手：「不要還給我，這錢太重了，我拿著累。再者，北上的路可不輕鬆呀，這麼多錢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對吧？」

這話說服了安妮，她點了點頭，將錢箱收了起來：「也對，那我替你保管著，你要用就和我說。」

「好。」羅森乾脆地應了一聲，然後問：「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走？」

「你跟我來就行啦。」不知不覺，安妮語氣變得十分輕快。她走在前面，邊走邊說道：「我得先去買一把新的鋼劍。我的皮甲到處都是破洞，也要好好修一下啦。對啦，我們還得買兩匹馬，所以我們要先朝東北方走大概40里路，去桑德蘭小鎮一趟。桑德蘭鎮，你知道的吧？」

「桑德蘭小鎮，方圓百里最繁華的小鎮，我當然知道。我們走。」羅森愉快的答應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趕路，安妮在前，羅森在後。

一開始，兩人隨意聊著天，安妮說一些自己旅途上遇見的趣聞，羅森則會講一些淺顯但奇妙的科學理論。

奇特的事，明明兩人話題完全不一樣，但卻聊得相當愉快。當安妮聊到有趣處，羅森都是哈哈大笑。而當羅森說出一些日常顯而易見，卻從來沒有任何想過的奇妙理論時，安妮聽得雙眸異彩連連，由衷讚歎羅森的智慧。

就這麼一直聊了好幾個小時，兩人都覺得意猶未盡，心情也是前所有為的放鬆。

安妮忍不住感慨：「說真的，我今年一整年說的話，還沒今天一天多呢。」

羅森笑道：「你以前肯定不知道，你其實是個話癆。」

安妮伸手輕輕打了下羅森的肩膀，嗔道：「你才話癆呢。」

「哎呦~痛~」羅森一臉痛苦，用力揉著肩膀。

安妮嚇一跳：「很痛嗎？我沒用力呀。」

「哈哈~我騙你的。」羅森大笑。

「去你的。」安妮揮手，佯裝要打。

羅森急忙躲閃，閃了幾下，他忽然停住腳步，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了，眼睛一直看著安妮身側的位置，表情發沉。

安妮察覺不對，立即轉頭看，結果她就看到，大概30多米外，路邊一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槐樹底下，半躺半靠著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

羅森收起玩鬧心態，一雙眼睛警覺地四處張望：「屍體身上的肉少了一大半，身體破損處有明顯的啃食痕迹，會不會是食屍鬼乾的？」

『鏘~』

安妮右手拔出銀劍，左手拿出了手弩。

「走，我們過去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