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敢撞我？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
所有的聲音，也好像全部都消失了，周圍的尖叫聲等等都隔絕了。
任行愣住了，就、就這樣跳了~
死了。
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一團，任行懵了，隨即、一股噁心之感衝上心頭。
恨不得立刻轉過頭去，不再看，
可不知為什麼，卻就是轉不過去。
忽然，一陣衝擊喚醒了任行，安雲和明吹雪都扭身，不敢再看，雙手皆是緊緊抓著任行，安雲更是直接撲進了他懷裡。
一陣恍惚，任行眨眨眼，呼吸有些粗重，「走、我們、我們先上車。」
說著，就有些僵硬的拉著兩女向車隊走去，同時，那一陣陣的議論聲似乎接上的水流，重新湧入他的雙耳中。
「真的跳了！」
「哎，怎麼就真跳了。」
「可惜啊，看起來還挺漂亮的。」
「牛B，厲害。」
「快快發朋友圈，要不就晚了。」
····
····
任行腳步一頓，一股莫名的情緒升起，但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向車上走去。
很快，三人就上了車，沒空理會兩女，任行坐在那，只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那地上的血肉模糊畫面、一直存在，似乎永遠不會褪色。
真的跳了。
就這樣死了。
真的死了，就這樣死了。
死了。
越想，心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就越濃，她、就那麼死了。
死了，再也睜不開眼，再也說不了話，再也不存在了。
懼怕、畏懼。
任行彷彿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也許下一刻就也會如此。
呼吸重了些，心中那股感覺更濃了，憋悶、難受、惋惜等等。
就那麼死了，才十幾歲上高中的小姑娘。
可是剛才，他好像還在心裡不耐煩，恨不得對方早點····
任行一陣口乾舌燥，只感覺身上悶熱，涼爽的冷氣絲毫不起作用，扯了下衣領，還是沒有用。
似乎腦袋都有些混沌。
怎麼就這麼死了。
陡然，心中一陣苦笑，沒想到有一日、他做了他往日極為厭惡的事。
身為寫小說的，什麼道理、什麼事情他沒有接觸過不明白？
可明白、卻不代表他能做到。
不代表他現實中做的都是光明一面。
有人曾言，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只是覺得他們吵鬧。
剛剛，包括他在內的那些看客們，根本不會在意一個素昧謀面的女孩經歷了什麼，也沒那個耐心去研究。
只知道，平淡又憋悶的生活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而罕見的刺激，於是就狂熱的加入到狂歡當中。
責任分擔效應又恰到好處的抹去了他們道德上的內疚感，這麼多人圍觀，那麼多人起鬨，我喊兩句怎麼了？
既刺激，又不用承擔責任，還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自己的存在感。
至於不過八層的樓，聲音很容易傳上去，容易讓女孩受到刺激、甚至是逼迫她跳樓的事，誰又想到？誰會在乎？
任行知道這個道理嗎？他知道，那是那句話，寫小說的，什麼道理不知道不明白？
但是，知道明白，他卻成了那種人。
他是壞人嗎？他自認不是，他以前還很厭惡那種人。
不止他，包括那些圍觀、起鬨的人，可能都不是壞人。
他們可能是和藹的大叔，是熱心腸的大媽，是地震災難中涌於捐款的人。
可這一刻，他們人性惡的一方面，無聲無息、不知不覺又肆無忌憚的釋放了出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他的老行業。
寫小說的，知道那麼多道理，可為什麼在小說中，十本中八本都是『教導』人性為惡呢？
殺一不為罪，殺萬是為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為了自己，其餘皆可死。
人心本惡，要提防所有人。
····
等等，這就是網路小說中，絕大部分所闡述的道理，影響、並加固了無數人的觀念。
寫小說的不知道這樣不好嗎？
他們當然知道，可是管我何事？是你們自己要看的，隔著網路，管我什麼事？
而且大家都喜歡看這樣的，我要賺錢，我也沒辦法，我也是為了順應市場。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
再說，只是小說而已，只是YY而已，誰當真了？
是啊，劇情自然是都沒當真，可那些觀念，真的沒當真嗎？
真他媽世界末日了，有多少年輕人會順著小說中的觀念來？
被殺的是你親人怎麼辦？
讀者都不喜歡虐主，為什麼？
都在逃避而已，都希望自己是主角，真到那時，死的都是別人親人，不是自己親人。
或者主角根本沒父母、沒親人。
MD，想的真好真美。
心中莫名嘆了口氣，又是一陣苦笑，MD，任行你一普通人，關你何事？
要你想這些？
傻了吧你？
想的真多。
以前他想過這些嗎？
自然想過，但也只是一念間就拋去了，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管不了那麼多，多賺點錢才是對的。
畢竟那只是小說，一下死個幾百上千人，不是很正常的嗎？
可現在呢？
苦笑中，是一股憋悶，和其他的情緒。
人性本惡，人性本善。
幾千年來爭論不休的話題，他有善、也有惡，遇到這種事，他相信，不止他。
不管為了心中憤怒，為了心中裝B的心理，為了一股熱血，無數人都想過出手管。
但，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足以牢牢綁定他們的一切，什麼憤怒、什麼熱血，都是無關緊要的，然後就忘記了，就習慣了。
各掃門前雪才是真理。
是啊，普通人，多麼平淡又諷刺的詞語。
抬頭望了望車頂，忽然有一種幸運，幸運TMD他現在不是普通人。
是啊，他不是普通人了。
那TM的自然不能再干普通人乾的事。
咬咬牙，起身，直接下了車，在兩女以及眾保鏢疑惑、奇怪的目光中，徑直向人群走去。
面上有著一股固執，一股狠意，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覺。
包括眾保鏢在內，都感覺老闆這一刻似乎不一樣了，反正他們沒見過。
不過心中雖然奇怪，但還是連忙跟了上去。
然後，就見自家老闆『橫衝直撞』，身體碰到了一個還在說些什麼的年輕小夥子。
「你敢撞我？」一聲憤怒的聲音從自家老闆口中喝出，一巴掌緊接呼出，打在了有些懵的那小夥子臉上。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