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女兒她姓玉,我不管她從前生父、生母是誰,往後,她就猶如我親生,我不能容忍她受半點委屈。大傢伙說我仗勢欺人也好,狐假虎威也罷,往後我就護著我女兒了,誰若是要欺負她,就先踩倒我再說!」她話說得極重,一雙眸子精光乍現,直直地落在劉如梅的母親段氏身上,問道:「劉夫人,你我同為父母,將心比心,你說是與不是?」
段氏趕忙點頭,道:「夫人說得極對,可憐天下父母心。玉小姐能有你這樣的母親,是她的福氣。」她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瞪向自家的女兒,沒過多久,便藉口家中有事,灰溜溜地離開了。
場面不久後便恢復了熱絡。大家聊著天,不知何時就說起了不久之後的木蘭秋獼。在場的不少女眷都摩拳擦掌,只等木蘭秋獼時能隨父、隨夫一同前去。
司馬瑞珍拉著玉珺低聲道:「玉小姐可會騎馬?聽說每回木蘭秋獼都給女眷特設了幾個節目,其中之一就是賽馬,小姐們都想趁這個機會顯顯身手,我騎術不精,就怕到時候會丟臉。」
「賽、賽馬?」玉珺當下有些詫異,「我根本不會騎馬啊。」
前一世時她要嘛在鄉下田間跟著母親四處奔波,要嘛在深宅大院里待著學習女紅,根本就沒機會出門,更別提騎馬了。唯一一次摸到馬,還險些被馬蹄子撂倒,嚇得她從此見到馬就繞道走。讓她騎馬都已經是不可能了,還賽馬,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到時候可以不參加賽馬吧?」玉珺試探著。
司馬瑞珍道:「不去倒也是可以。只是剛剛和你說話的劉如梅就是馬術高手,還有林南薔,她自小在林將軍身邊長大,聽說馬術精湛。你和這兩人都有過節,我只怕到時候即便你不下場,她們也會使盡法子逼你出賽。」
「那我就不去,她們能奈我何啊。」玉珺咬著下唇,想著到時候若是不成,她就抱緊鄭世寧這棵大樹寸步不離。鄭世寧今日因著太后召喚去了宮裡沒能到場,回頭她一定要跟鄭世寧說說這事。
哪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恰好被一旁的余氏聽到,她當下便伸了腦袋過來,道:「你可是我的女兒,不會騎馬怎麽行。」
余氏自己是山匪出身,當年騎著一匹棗紅驃馬在山林間穿行不在話下,颯爽英姿一下子打動了木頭疙瘩一般的玉太傅。如今見玉珺不會騎馬,頓時覺得天都快塌了,摩拳擦掌道:「別怕,你不會騎,我教你,保准三天就能跑,五天就是騎術高手。」
「夫人這麽說我可不客氣了,到時候你把你教出的徒弟放下場,同我女兒較量較量。」一旁的夫人聽了大笑。
余氏毫不含糊道:「那有什麽,賭就賭。」
玉珺在一旁叫苦不迭,她真是怕馬啊,馬鼻子一哼氣,她就腿軟。可眼下這麽多人,讓她如何說得出口。
玉珺原以為余氏也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當真還把這事兒放心上了。隔日,余氏就將騎馬的一身行頭給她備好,又特意給她挑了匹溫順的白馬,玉珺幾番推辭都被余氏壓了下來,不管她說什麽,余氏只一句話,「放開膽子跑,別怕。」
只可惜,玉珺在騎馬上的天賦實在是差得難以想像,即便是余氏這樣的名師也難以調教玉珺這樣的徒弟。在余氏教玉珺騎馬的第三天,余氏把所有的豪情壯志都拋在了腦後,她恨恨地看著好不容易爬上馬,卻動也不敢動的玉珺,搖頭說道:「我的姑娘啊,為娘知道你怕馬,可我不知道,你竟是把馬當成了祖宗了,你倒是跑一下啊。」
玉珺抱著馬頭幾乎快哭出來,「娘啊,我也想跑起來,我跟馬兒商量了許久,牠就是不動啊!」
余氏翻了個白眼,道:「得得得,你這個徒弟我教不動,我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就不信了,教不會你騎馬。」
玉珺本以為余氏放棄了,誰知道第二天她仍舊準時準點被帶到了馬場,放眼看去不見余氏身影,她正納悶著,身後突然一陣叫好。
她趕忙扭頭去看,就見不遠處,一身黑色騎馬裝的李善周騎著一匹棗紅大馬,如一道閃電一般飛奔而來,在極快的速度中,李善周動作嫻熟地在馬上做了個馬上直立。
藍天、白雲、黑衣、駿馬,還有她心儀的男子,這一切美得都像是一幅畫,玉珺霎時間便看呆了。
李善周在疾速之下又連續做了幾個馬上動作,帶著男子的矯健和柔美,耳旁響起一陣陣掌聲和叫好聲,玉珺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一句小心便低呼出口。
許是心靈感應,李善周瞬間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微微一笑,催馬揚鞭疾馳至玉珺跟前,穩穩地停住,翻身下馬。
李斯年不知道何時走到玉珺身邊,笑道:「玉小姐只管放心,大公子三歲就能騎馬,五歲就能射箭,做這些動作,他是不費吹灰之力。」
直到李善周走近了,玉珺的臉上卻紅了。她的個頭只到李善周的肩膀,站在他的跟前平視時,恰好視線落在他的胸前,她木木地瞪著李善周的胸,滿腦子想的卻是,他這身材看著瘦削,可這衣衫底下到底藏盡多少殺機?撲面而來凈是男子氣息。她唯恐那點小心思被李善周看穿,不敢抬頭看他,只低低問道:「大公子今日怎麽來了?」
「聽說有人把師娘氣得直跳腳,所以我來看看,到底她是笨成了什麽樣子,還有沒有得救。」
李善周言語里全是揶揄的笑意,玉珺不由得大窘,恨恨道:「娘忒不厚道,誇下海口說三天教會我騎馬,五天讓我成高手,我說我不行,她非不信。這一下撂下攤子也就罷了,還讓你來嘲笑我!」
「我哪兒敢嘲笑你。」李善周伸出手替她將散落的一縷鬢髮別到耳後,好笑道:「看把你的臉都氣紅了。師娘說她性子急,不是塊當老師的料,讓我搭把手……我好些天沒見著你,你過得可好?」
「前幾日才在府里見過的……」玉珺低低回道。入籍那天,定國公也送了賀禮過來,她在花園裡遠遠地見到李善周同那些男賓客們走在一塊,當時兩兩相望,只是會心一笑。
後來李善周私下裡讓人送了一份禮物來,是只沁色十分漂亮的老血玉鐲子。她捧著,一個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將它藏在枕頭下,半夜裡拿出來看看,臉上都發燙。
「那不同。」李善周自然而然地牽過玉珺的手,像是已經做過這個動作幾十遍。玉珺心裡撲通撲通跳,卻仍舊被他牽著走,聽他低聲道:「遠遠地看一眼,不夠。」
他想她,想得都快發狂了!遠遠地看一眼,那是久旱逢甘霖,可惜只有幾滴水,解不了他的乾渴。他就想和她說上幾句話,即便說不上也行,肩並肩坐著,也能勝過千言萬語。有她在,日子就過得特別快,怎麽都過不夠。
「我送你的鐲子,你怎麽不戴?」李善周眼睛落在她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膚,空空蕩蕩地裸露著,他覺得刺眼,這麽好的一塊地方,不能讓旁人看見了,得用東西遮擋好。
「我怕騎馬到時候摔著了,所以包好了放家裡呢。」玉珺趕忙解釋道。
「有我教你,你不會摔著的。回去就戴上吧,我喜歡看你戴。」李善周板著臉囑咐道。
玉珺趕忙點頭,「好。」她停了一停,又覺不對,臉上不由一紅,「所以你真是娘請來的救兵嗎。我可說好了,我在騎馬上天賦幾乎為零,你若是教不好我也不許生氣,或者笑話我。」
「我是自告奮勇來拯救你的英雄。」李善周不由得莞爾,「秋獼時,咱們或多或少都要騎馬。我教你不是讓你去賽馬,而是讓你多個技藝傍身。你別怕,有我教你,你一天學不會,我就教你兩天;兩天學不會,我就教你三天,直到你學會為止。
實在不成,到了木蘭圍場我就親自騎馬帶著你,那兒風景漂亮,咱們可以在那好好玩玩。有師娘在,自可替我們掩護一二,你別擔心。」
「所以大公子你也要去秋獼嗎?」玉珺不由得眼睛一亮,欣喜道。
「我是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隨侍的名單里有我。」李善周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你也別想著偷懶,你上馬,讓我也看看,你到底是怎麽把師娘弄得那樣沮喪的。」
原本背負著拯救父親重責的木蘭秋獼因為李善周的加入而變得讓人期待,玉珺帶著雀躍的心情爬上馬背,正想著如何說服她的馬祖宗動上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