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北鎮撫司的密令
自己昨天竟然拿它用來燒烤……想到這裡,何顧一陣汗顏。
輕輕曳刀出鞘,明亮的刀身猶如一汪秋水也似的傾斜出來,『好刀!』何顧暗贊一聲。
刀鞘並不起眼,黑漆的鞘面,鞘口和鞘尾各有一圈拇指寬的銅片加固。一暗一明的對比之下,刀身越發的明亮。全刀出鞘,這單刀倒多少有點唐刀的影子,比尋常單刀要窄,比起唐刀要寬,刀身略有弧度,刀背附近有一長一短兩條血槽。
何顧越看越愛,忍不住出口說道:「果然不愧是綉春刀啊!」
唐青妍聽了一愣,道:「爺,這可不是綉春刀。」
何顧的動作一僵,抬頭看向唐青妍:「怎麼說?」
唐青妍道:「綉春刀只有少數大員才有佩戴的資格,爺手裡這把只是錦衣衛的制式武器,雖然製作也算精良,但和綉春刀並不是一回事。」
何顧愕然:「你怎麼知道?」
唐青妍停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頓了片刻才道:「家父當日一心想讓奴婢進京,故而看了一些相關的雜書。」
何顧懂了,唐青妍的父親是想要自己的女兒嫁進京去,然後藉以父憑女貴,只是沒想到女兒還沒來得及嫁出去,自己已經身首異處。這種事看破不必說破,何顧也沒有再去刨根問底。只是看著手裡的刀頓時索然無味,而且越看越普通,好像也沒啥了不起的。
把五柄單刀挪到一旁,最為打眼的就是幾件鮮艷的錦袍了。何顧拎起一件來看,發現錦袍腰間有一根暗紅色的牛皮腰帶,就在腰帶之上系著一塊銅製的腰牌。昨天夜裡黑燈瞎火,自己又著急扒下對方的衣服,不但沒有注意到這個腰牌,就連這些錦衣衛前胸的補子都沒看清。
何顧摘下腰牌仔細觀看,周圍鐫刻一圈花紋,上面一行橫字,從右往左看正是『錦衣衛』三個字,再往下是一排豎字『副千戶,張江』。
唐青妍解釋道:「這就是這支錦衣衛小隊的首領,副千戶,從五品;另有總旗一名,正七品;小旗四人,從七品。」
何顧聽完砸了咂嘴:「看來我很快就要被列為賊首通緝了,是不是也應該起一個『滿天星』『半座山』之類的諢號呢?」
一邊說著,一邊把幾件錦袍都拎到了一邊,何顧注意到了幾塊補子的不同,以及腰帶的顏色也不一樣。從五品的腰帶為暗紅,其餘五根牛皮腰帶都是黑色的。
把錦袍挪開,現出了一個青布包裹來。何顧打開包袱,裡面是六個小匣子——他認識這匣子,吳堡的老掌柜也曾經給了他一個。裡面有十根金條,六個匣子就是六百兩黃金……吳堡的人還真是大手筆呀。
包裹里還有幾個錢袋,裡面裝著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應該是這六個錦衣衛的隨身盤纏。
除了這些,就剩下了一個方形的牛皮袋子,裡面是一個紅皮摺子,封皮豎寫著幾個黑色的毛筆大字:親軍都尉府北鎮撫司,察陝西三邊匪況及魏黨輿情。
摺子展開,像個小屏風似的,共有四折,裡面的字何顧連認帶蒙雖然能認出一多半,但上面沒有標點符號才是最要命的,合上摺子他抬頭向唐青妍問道:「上面寫的什麼。」
唐青妍答道:「這個包裹是雷四海從馬車上拿下來的,他本來要親手交給您,但見您在睡覺就交託給了江玉秀姐姐,說是除了您任何人不許打開,奴婢沒看過。」
何顧疑問道:「雷四海?」
唐青妍補充道:「就是您新買回來的鐵匠。」
何顧點點頭,這大漢倒是名如其人,長相和名字一樣豪氣。他伸手把摺子遞給唐青妍:「念……方便的話盡量說的直白些。」
唐青妍接過摺子展開觀看,臉色微微一變,怔了片刻才說道:「聖上聽聞陝西三邊匪情為禍,致使百姓飽受其害,聖心痛惜寢食難安。我輩身為親侍,自當洞察實情以慰聖心;今有罪臣魏忠賢雖已問罪,但其餘毒尚波及各省,實有仔細清查之必要,今著錦衣衛副千戶張江協同屬下五人前往陝邊查勘,各地務必給予配合——錦衣衛代指揮使駱養性。親軍都尉府印,錦衣衛指揮室印,刑部印。」
何顧聽完愣了一會兒,猛地抬起頭來,直接飈出了一嘴近代普通話:「魏忠賢?!下台了?魏忠賢不是崇禎皇帝幹掉的嗎?現在不是天啟年間嗎?」
唐青妍聽完他的話滿臉震驚:「爺,您是不是久居山林,許久不曾出世了?」
何顧發覺自己失態,趕緊控制了一下情緒,道:「是,大約有三四個月了。」這倒是實話,最近三四個月他一直躲在山林對自己的箱弩車做最後的攻關。
唐青妍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道:「那就難怪了,爺,今年八月底天啟帝明熹宗已經駕崩,現在坐在金鑾殿上的已經是崇禎皇帝了,只是按照慣例,年號雖定,卻要等到明年才會更換。」
何顧閉上眼睛竭力回憶自己腦袋裡那點有限的明朝歷史,根據一些電影電視劇里的片段,似乎崇禎上台兩個月左右就發配了魏忠賢,隨後幾日之內又派兵去追,魏忠賢於是弔死在一家客棧之內。那麼,崇禎八月底上台,現在是十一月初五,算算時間,魏忠賢差不多已經死了呀!
再聯想一下,昨夜那個幾個錦衣衛高喊自己冒充東廠太監,他們手裡又恰好拿著這麼一封密令——是的,一切都合理了。
此地距離京城路遠,現在又沒有手機電話,消息來的沒有那麼快。當自己一行進入吳堡的時候,被吳堡本地利益集團認為自己是東廠太監,因為他們不知魏忠賢已經自殺身亡,閹黨徹底倒台再也翻身無望,所以依舊對自己的太監身份殷勤備至。待自己前腳離開吳堡,這些錦衣衛隨後便進了城,帶來了魏忠賢的死訊。
這時吳堡本地利益集團發現自己東廠太監的身份已經成了破落戶,於是想起下午給自己的好處便心疼不已——他們畢竟骨子流的是逐利的商人血。於是便將自己的行蹤告知了這些錦衣衛,這些錦衣衛一為邀功,二為錢財,這才醉酒夜奔進山追殺自己一行!
何顧想明白這一切,猛地睜開雙眼,雙手拍在大腿上一聲高呼:「卧槽!大明就要完了啊!」
他就再是個歷史文盲,崇禎十七年朱由檢煤山上吊的事情還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