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嫵知道娘親雖然時時拿沈妙同她做比較,可到底沒有像沈妙那般要求自己。如此沈嫵便覺得有些慶幸,若是她這娘親打算把她培養成第二個沈妙,估計這日子也不會過得這般舒坦。
「娘,你怎麽能這麽說五姊姊呢。」沈嫵噘著嘴有些不滿。她對於沈妙還是極為敬佩的,畢竟沈妙是她這一輩最出色的姑娘,而且對她也頗為關照。
瞧女兒護著沈妙,韓氏自然也沒有說下去。心裡卻想,雖說沈妙那丫頭出色,可老祖宗還是喜歡她的阿眠。
沈嫵見娘親不說話了,這才小心翼翼抬眼瞅了瞅她。
不得不說,她這娘親的容貌生得極好。因此她那爹爹才一直嬌寵著,當成寶貝似的。不管是大伯還是三叔,身邊都有美貌嬌柔的妾侍。可偏偏她這爹爹對娘親言聽計從,什麽事兒都跟娘說,從來沒有過納妾的念頭,讓她羨慕不已。
沈嫵回了自己的明瀾小築,沐浴梳洗完畢之後,便坐在軟榻上看話本。她一轉身,看著手邊放著的兩個面具,這才神色一怔,然後懊惱地蹙起了眉,乾脆上榻歇息。
第二日康王府的玉璿郡主來找沈嫵。玉璿郡主是沈嫵的閨中好友,兩人時常往來。
玉璿郡主說要在城外玉茗山莊的梅林里設宴,找一些同齡的姐妹們一起聚聚,而這定國公府便有三位,分別是沈妙、沈嫵和沈嬙。一聽沈妙也要去,沈嫵甚是驚訝,心道,沒想到玉璿郡主這麽大的面子,竟然連沈妙都請得動。
沈嫵自然也是想去的,卻也只能實話實說,耷拉著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玉璿郡主,翕了翕唇道:「我這不是被我娘親禁足了嗎。」
玉璿郡主哪裡不知道沈嫵的性子,有什麽好玩的,只要叫她一聲,她肯定會去,只不過這沈嫵的娘親韓氏卻管得嚴。玉璿郡主眨了眨眼,豪氣地拍了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你娘那裡本郡主自然會替你擺平。」
這話沈嫵最是愛聽,便立刻答應。
她出身定國公府,自然是認識許多公主、郡主,不過礙於身分,私下極少往來。可偏偏這個玉璿郡主絲毫沒有架子,與她甚是投緣。而康王十分寵愛這個女兒,那玉茗山莊就是康王送給女兒十四歲生辰的禮物。這般的大手筆,可是羨煞了旁人。
沈嫵想到自家的爹爹,平日里要買些什麽東西,還要先過問娘親,若是娘親不同意,也只能作罷。這十幾年來,每次送她的生辰禮物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兒,可讓她委實無奈。
反倒是老祖宗,一直疼著她、寵著她,有什麽好東西肯定忘不了她。
沈嫵與玉璿郡主聊了一會兒,卻見玉璿郡主起身,好奇地拿起擱著的那兩個面具,對著沈嫵笑道:「你這是什麽眼光,凈選這些個面具。」她拿起豬頭面具套在臉上,然後又拿起這面目猙獰的鍾馗面具,問道:「怎麽一下子買了兩個?」
沈嫵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作答。
玉璿郡主卻是恍然,她摘下面具賊兮兮地坐到沈嫵的身側,一雙杏眸染著笑意,小聲道:「本郡主聰慧過人,一眼就瞧出來了。方才說昨夜你是和你那容表哥一道去的,這面具自然是你表哥的。怎麽,咱們沈六姑娘紅鸞星動,開始惦記這玉樹臨風的多情表哥了。」
玉璿郡主與沈嫵關係好,自然也是同容琛見過幾面的。她知道這容世子對沈嫵的確是好得沒話說,真是當成媳婦兒一般寵著。而且這身分、樣貌與沈嫵也極配,若真能成事,想來也是一樁好姻緣。
沈嫵一把奪過玉璿郡主手裡的面具,語氣坦蕩蕩道:「容表哥只道我是妹妹。而且,他心裡頭裝的可是五姊姊,你可別亂說話。」
見沈嫵一張嬌美的小臉沒有露出半分嬌羞,玉璿郡主便知她對那容表哥真是無意。只不過容琛看沈嫵的眼神明顯不是當成妹妹,她最是清楚不過。玉璿郡主瞧著榻上穿著芙蓉色錦緞夾襖的小姑娘,這個傻姑娘,還想著人家喜歡的是沈妙。只不過,也可憐了那痴情卻木訥的容世子。
正在這時,沈嫵身邊的大丫鬟穀雨走了進來。穀雨一襲淺綠色的丫鬟服,手裡卻拿著一盞白兔燈籠。沈嫵頓時想起昨晚之事,忙霍然起身,緊張地問道:「這燈籠哪裡來的?」
穀雨瞧著自家姑娘,如實道:「方才外頭有一個青衣小廝送來這盞燈籠,說是姑娘您不小心落下的,特地奉他家主子的命前來物歸原主。」
沈嫵頓時愣住,心中頗為詫異,那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身分?
雖然玉璿郡主和她的關係極好,可這種事情沈嫵自然也不能告訴她。那日她不小心認錯了人,原想著這件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卻不料那男子竟然知道她是定國公府的六姑娘。
若是往好處想,不過就是還她一盞白兔燈籠,可若是往壞處想……沈嫵不敢再想下去。那男子雖然面若玄冰,可那身穿著打扮,想來也是出身大戶人家。
沈嫵瞧著這白兔燈籠,一時也不該如何是好,斟酌了一番,便對著一旁的立夏道:「扔了吧。」
立夏那日一直跟在沈嫵的身邊,自然是知曉此事的,是以看到這盞白兔燈籠,也是心頭一顫。她瞧著自家姑娘如此煩心,翕了翕唇也不敢說什麽,便依言拿著這白兔燈籠去扔掉。哪知她剛轉身,沈嫵便叫住了她。立夏還以為自家姑娘是捨不得,卻不料沈嫵將上頭放著的兩個面具也一股腦兒扔給了她,「都扔了。」沈嫵道。
眼不見為凈,反正她日日待在這定國公府,日子一久,那男子肯定就不會惦記這事兒了。
有玉璿郡主出馬,果真是說服了韓氏。
沈嫵想著又能出去玩,這心情自然是好了許多,便將上元節那事兒也忘得乾乾凈凈。等出門的那一日,沈嫵穿著一身玫紅錦緞小襖,外頭套上一件石榴紅織錦斗篷,襯得她粉若芙蓉的面頰粉撲撲、水嫩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
沈嫵去踏雪居找沈妙,卻在路上碰到了沈嬙。
沈嬙是定國公府的四姑娘,與沈嫵同齡,只不過比她大了幾個月,可兩人在定國公府的地位卻是天壤之別。沈嬙出自三房,又是妾侍所生,便是庶女,而沈嫵是嫡出二房的正室所生,非但有嫡女的名頭,而且還是老祖宗的心頭寶。
沈嬙輸給沈妙,那是心服口服。可這個沈嫵,平日里琴棋書畫樣樣不如她,除了這張臉蛋,便是一無是處。她不明白為何老祖宗這般喜歡沈嫵,她心中嫉妒,卻也只能忍著。
而此刻,她見沈嫵穿著一身精緻的織錦斗篷,雙丫髻上簪著好看的鬢花,光潔白皙的額前更是墜著珍貴的東海明珠,越發襯得她光鮮亮麗、璀璨奪目。偏生她容貌姣好、眉眼烏濃,眼波流轉,再耀眼的珍珠也比不過她的兩汪妙目,當真是紅唇秀靨、人比花嬌。可就是因為如此張揚出挑的容貌,怎麽瞧都沒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模樣。
這麽一個空有外貌的草包,她沈嬙如何能服氣。是以每每碰見沈嫵,她便沒有好臉色。
沈嫵倒是習慣了這位四姊姊的態度。也好在她一向大剌剌,心性寬得很,若是換個人,估計早就告訴自己的娘親了。沈嫵知道沈嬙這些年為了能在定國公府站穩腳跟,得到老祖宗的寵愛,可是日日勤奮,甚是都病倒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