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爭執
荀帝一指托盤上之物,沉和道,「你既已上殿參政,朕便將華鶴女帝受太女時的涅槃印賜予你,許你享華鶴女帝在世為帝姬時的一切尊榮,彷儱城內的『千歲府』也將迎來它新的主人。」
眾臣大驚失色,只覺得萬朝的天算是變了。
未語跪地俯首高聲接旨,「昭華謝父皇隆恩!」
...
「大事啊!萬朝出大事啦!」
「何事令你如此驚慌...」
「皇城外張榜了!」
「哦?是陛下又頒布了什麼新的律例?」
「不不不,你們還沒去看吧?我可是頭一個瞧見的,風華樓前頭的千歲府要迎新主子了!!」
「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千歲府可是已經封府八十數年了呀!」
「是啊,誰不知道,當年女帝繼位后,作為太女府的千歲府就被封府了啊,宮裡不是有旨意,非太女不可住入千歲府嗎?」
「所以我說,萬朝出大事啦!那皇榜上說,陛下在朝會上頒了旨意,許昭華殿下隨文武大臣議朝會,還賜了八十數年不現人前的涅槃印,不只如此,不日...殿下就要搬出皇宮,入駐千歲府了!」
「啊?...」
「陛下難道是要冊封...」
街上到處是議論紛紛的喧嘩,視線自搖曳的車窗上收回,目視前方,平陽侯沉沉嘆了口氣。
與他同乘一車的駱侯聞聲睨了他一眼,玉樹臨風儒雅倜儻的面容總是含著溫潤如玉的笑意,任誰瞧著都不像個兒子都已經及弱冠的四旬男人。
「你嘆這一聲,可是頗有愁慮啊。」
聽他的聲音都帶著笑,顯然心情不錯,平陽侯威肅沉健的面孔不由蹦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如此氣定神閑,朝會剛剛結束,皇城就貼了皇榜,可見陛下是有多心急。」
駱侯溫潤的修眉挑了挑,閑適的撫動手上的暖玉扳指,悠悠然道,「要理解,皇后總算是安安穩穩送了出去,誰都沒驚動,陛下一時有些激動的失態了,這也沒什麼,這事,不是早就商議定了么?」
「商議?」,平陽侯瞪眼吹鬍子,聲調都拐了彎,「我分明是被陛下和你壓著點頭的!我什麼時候願意叫昭華殿下上殿,又什麼時候想讓她如此招人眼目?這不是把她推到風口浪尖嗎!?」
這個暴脾氣,卻是十幾年如一日啊。
駱侯心下好笑,感慨的搖了搖頭,「你急什麼,此事是陛下和昭華殿下父女兩人決定的,只有這樣才能讓余家感到危機,無暇顧忌皇后那邊,有得便要有舍的嘛,昭華殿下一個弱女子都能如此大義而為,你又有什麼好過不去的。」
平陽侯大馬金刀的坐著,聞言冷冷哼了一聲,拉著臉道,「殿下是個孝順良善的,正因如此,我更不忍心看她不顧安危站到風口浪尖去,那個孩子已經苦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回宮,本該是要享福的。」
「你啊。」,駱侯似笑非笑的打量他一眼,「一半是為著昭華殿下,我看,還有一半是為著你那世子吧。」
怒色微訕,平陽侯唇角抽了抽,乾咳一聲粗聲道,「的確,我也不瞞你,這事之前青哥兒是絲毫不知情的,是殿下有話除了你我不能再有他人知曉。等青哥兒回來,怕是兩人還有得...」,說到最後,長長嘆了口氣。
他那個兒子,自幼也算是順風順水,帶兵點將征戰沙場也從無敗績,長到這般大,也就是那次險些喪命算是一劫,然而一劫扣一劫,命是保下來了,卻又入了情劫。
駱侯雙手攏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垂著眼道,「不止是擔心青世子會因此心中存慮,與殿下鬧彆扭;還因為陛下很有可能會假戲真做,到時昭華殿下若真的成了太女,就是要繼承帝位成為女帝的,那青世子這份情,怕是就難得善終了。」
被他說中了,平陽侯面不改色,絲毫不覺得尷尬。
「你說的不錯,起先昭華殿下還是孤女時,我便不太喜歡她與青哥兒的婚事,後來她被陛下和余皇后認了回去,我便對這兩個孩子的姻緣更不看好,這倒罷了,殿下若只是個帝姬,就算青哥兒尚了帝姬,除了成了皇族的帝姬駙馬,旁的倒是並沒有限制,一樣可以繼承我平陽侯府,可以馳騁沙場自由自在;可若她成為太女,甚至女帝,青哥兒對殿下情有獨鍾,他是舍不下這份情意的,必然會拋棄一切隨殿下入宮。」,說到此處,平陽侯眉心蹙成川字,嘴角都綳直了,「他是我父親一手教導大的,是我侯府鐵定的繼承人,哪怕是拼了這條命,我也不能叫他拋棄我侯府,拋棄錦繡前程,做個女帝後宮的君官!」
這個話題便有些沉重了,駱侯面上的笑意微淡,思緒似是回到了什麼記憶里,半晌淺嘆一聲,「若真走到那一步,倒是讓我想起華鶴女帝的文英君官。」
華鶴女帝,文英君官。
這兩個似是已經成為歷史的名諱突然又被提起,想到眼下自己擔憂的事情,平陽侯也不由面色複雜,似是沉浸在駱侯提起的過往裡。
駱侯看了他一眼,話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親口述了出來那段帝京大世族人盡皆知的歷史。
「女帝在受封太女前,便與那統合北地的異姓藩王文英有私相授受之情意,且不管二人的情深到何其地步,至少文英以北地三十六郡為聘求娶華鶴太女,當時的陛下都沒有點頭,可二人卻並未輕言放棄,只將情思深埋於底,所有人都以為是斷了,可帝王一甍天,華鶴女帝繼位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召北地文英王為首位君官,那三十六郡從聘禮改為嫁妝,隨著文英入了華鶴女帝的後宮。女帝在位數十年,便專寵了他數十年,後世記載雖道女帝一聲『痴』,可又有幾句話不是美談的?」
平陽侯鼻腔哼了一聲,「美談又如何,多是嘆一聲風流美事,大丈夫頂天立地,被個女人拘在後宅像什麼話!我顧氏一族乃是傳承幾百年的大將...」
他一番不以為意鏗鏘自傲,駱侯都不耐聽下去,閉著眼彷彿聽不到,自顧自的接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