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傾國之力
「只不過…」,語氣隨著腳步頓了頓,顧崇青眸色黑沉,「這次的計劃,我總覺得很不妥,雖是分散了余家那邊,可冀州還有金野折騰著。」
是啊,怎麼看,都是昭華殿下的處境最為危險。
杜衡心底暗自嘀咕著,這個小女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膽量,屬實太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眼裡,平白叫這麼些旁人為她膽戰心驚。
冀州,逍遙侯府
夜宴散時已是子時,夜風拂面頓覺濕冷,未語不由眯了眯眼。
一旁的瑾瑜連忙伸手將披風的帷帽為她折上,一邊細語道,「這東北之地屬實天寒,好在咱們帶了冬衣,明日奴婢將殿下的狐裘也翻出來帶著吧。」
未語聞言失笑,「不必如此,晝夜溫差大,真到了正午,穿秋裳都覺得熱。」
瑾瑜聞言笑了笑,應了一聲,「殿下說的是。」,心裡卻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便將狐裘翻出來,卻聽未語低輕自語的嘀咕。
「眼瞧著入秋了,母后這一月里,不必受酷暑難耐。我也沒親眼瞧著,不知他是不是結實,那樣脆弱,又生在這個時節,可是有的苦頭要吃。」
瑾瑜垂著眼搖了搖頭,明明已經盡了所有法子,亦做好了所有安排,卻還是如此放心不下費心費力。說是淡泊涼漠有些不近人情,可心底里,對著在意之人,又何嘗不是掏心掏肺的。
想著,細聲安撫她,「殿下不必擔憂,不是都已做好安排了嘛?」
未語側目一眼,沖她笑了笑,「這事事若是都可按著自己的心意發生,那我們做這萬般防備,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話有些說反,然而反著,卻又十分在理,瑾瑜一時啞然,抿嘴笑了笑。
回到住處,未語便接見了顧崇青派來送信之人。
夜已深,然而院子里守衛的御林軍卻是一刻不敢鬆懈。
窗楞半支著,有寒風微涼迎面,未語仰靠在軟榻的寬枕之上,左手撓著盤在她身邊酣睡的火狐狸。
「東北邊兒寒氣重,爺囑咐殿下出門注意著些,莫要受了寒氣,彷儱城裡頭已經都張羅好了,殿下不必分心,只管將自己的打算做了就是,金野的人狼子野心,殿下還是最好別與他們親自洽談,陛下指了這麼些人跟著,也不是……」
絮絮叨叨了半晌,未語閉目嘆了口氣,懶洋洋道,「你家主子爺,就沒有什麼大火氣要衝我發?」
底下正回話的年輕副將頓了頓,垂著頭道,「殿下嚴重了,爺說了,殿下若是問起,便說他不生氣,下不為例。若是他回彷儱城瞧不見您,便親自來接。」
未語撇撇嘴,還說不生氣。
瑾瑜在旁聽了,不由抿唇一笑,「殿下,時候不早了,明兒還要見金野使臣呢。」
未語側了側頭,未等她說話,那副將便道,「昭華殿下,若是殿下定要親自與使臣會面,那屬下得命,是要一步不離跟著的。」
未語淡淡哼了一聲,「嗯,你去吧。」
「是,屬下告退。」
目視他出了門,未語輕輕白了一眼,「你瞧,隔著這麼遠,還指了人監視本宮,的確是能耐了。」
這暗地裡,此番還不知派來了多少人跟著的。
瑾瑜抿嘴笑,知道她是賭氣話,「青世子這也是,為了殿下的安危著想。」
這未語心裡自然是明白的,不過是抱怨一句罷了,待到自榻上起身,忍不住就埋怨一句,「這麼些人皆是不頂個事兒,不及與他面對面便被猜到了,指望他們能做成什麼事情。」
翌日晨起,在承駒和余扶桑的陪同下,未語在冀州城內的酒樓私下會見金野使臣。
鐵黑的房棟幕色,這裡的枯燥與渝頭灣截然不同,物是人非,如今他是金野四皇子鳳胤,而她,是敵國長帝姬。
站在窗楞前負手垂目,看著自繁華車架內步出的青裳少女,鳳胤掩在廣袖下的手不自覺握了握。
夙夙,你可是的確將我忘了乾淨,若真是如此,我又該如何自處。
便衣出行,雙方本意便是不願張揚的,故而只有近身侍衛三人跟隨。
推門而入,承駒走在當先,他這個人素來是笑面虎,一聲朗笑便可化解許多尷尬,亦成為不錯的開場白。
「胤皇子,闊別多日,沒想到這麼快又見了!哈哈...」
等到未語跨進門,便見兩個敵國皇子已經似久別重逢的好友一般抱在了一處,這場面,這社交禮數,頗有些現代風化,未語瞧得忍俊不禁。
對面的鳳胤已經與余扶桑拱手互禮過,視線徑直轉到她面上,只一瞬,對著那淺淺笑顏彎月眸子,便似醉了。
未語眨眨眼,屈膝禮了禮,「四皇子,久違了。」
心口莫名一抽,鳳胤喉間滾動,薄唇淺揚,「昭華...殿下。」
未語笑了,「四皇子不必客氣,今日你我皆不在大殿廟堂,便全做好友相聚,您可喚我昭華便是。」
看她如此落落大方,鳳胤心下五味雜陳,面上卻十分鎮定,廣袖一揚笑語,「那昭華和二位皇子,請落座。」
四人紛紛入座,鳳胤與昭華相對,邪俊的長眸在她面上頓住,緩笑著開口,「上次在大殿之上,你坐在貴國皇太後身邊,胤只遠遠看到便似驚為天人,殿下在貴國屬實位份貴重,胤多次想要拜訪卻都被攔在殿外,今日卻能夠如此近距離促膝長談,這份殊榮胤深好榮幸,希望此番千里會面,亦能讓昭華你愉悅而歸,自當是皆大歡喜。」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先是將未語高高捧起,做傾慕者狀態,隱晦的表達出金野並他自己的意思,伸手不打笑臉人,難得的,未語倒是笑著垂目沉思了起來。
場面靜了靜,余扶桑與承駒對視一眼,清和一笑,「上次盛宴之上,胤皇子與七妹隔的不算近,卻能一見傾心,屬實是緣分。」
畫風驟變,不止未語怔了怔,便是旁邊站著的金野使臣也不由錯愕一眼。
承駒眉峰一斜,虎目沉沉盯著對面的余扶桑,這個人,是不想活了麽?
「二哥,此言差矣。」,承駒緩緩念了一句,隨即呲牙笑了,他看著鳳胤道,「胤皇子,想必貴國也是聽說過,七妹幼時遺落在外,能夠尋回來,父皇母后皆是掏了十萬分的心思在疼她,不提別的,就說七妹所居的宮殿,外頭瞧不出一二,可但凡我萬朝地方上供之珍稀寶物,在七妹殿中皆淪為落土擺設,若論起尊貴與貌美,我七妹妹當屬萬朝之最,傾慕她之人,自然如渝江之水滴所不盡,敢問貴國,若要求娶我七妹妹,怕是要舉傾國之力亦難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