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命令(1)
待我們飛到王家墩機場上空時,下面的人急得恨不能把飛機拽下去。他們不間斷地大聲呼叫:"你們應該服從指揮,按原計劃降落!"**主席最後一次坐飛機是1967年7月21日,也就是震驚武漢、轟動全國的被故意製造的"7·20"事件的第二天。這天凌晨,**主席秘密從漢口起飛,降落在上海的虹橋機場。也許正是這次特殊飛行背後的眾多因素,促使**緊接著進行了聞名全國的大視察,足跡踏遍大江南北。遙想當年,各地紅衛兵已是"四面出擊"。軍隊還是相對穩定地在原來的軌道上運行。"撼泰山易,撼解放軍難"的著名論斷,是在以後有人企圖搞亂軍隊時才發表的。1967年7月20日下午4時左右,我們突然接到緊急命令:必須在30分鐘內起飛!降落點--漢口王家墩機場。在正常情況下,僅準備飛行航線、飛行資料、機組協同、了解天氣等項工作,時間就不得少於兩個小時。而這次從下達命令到起飛,只給了我們30分鐘,大家都感覺到了情況的嚴重和緊急。經過簡單的準備,我和副駕駛李萬福帶一個機組,李克修和副駕駛張學連帶一個機組,拎著飛行圖囊和簡單的常備日用品,匆匆趕到機場。停機坪上,5輛解放牌軍用卡車靜靜地停靠在飛機前。車斗後面用國防綠帆布封閉得嚴嚴實實。我們打開機門,按分工對飛機進行各項檢查。此時,車后的帆布被掀開一角,從上面走下一個頭戴鋼盔、荷槍實彈的武裝士兵,兩個、三個……他們由一名分不清什麼職務的指揮員率領,秩序井然地迅速蹬梯上了飛機。伊爾-18飛機的滿載人數是110名。我們按照命令的要求,在半小時內,滿負荷起飛,運送中央警衛團的武裝戰士,直飛緊急中的漢口。與我們隔城相望的東郊首都機場,18日剛剛從漢口返回北京的周恩來總理在戰士們魚貫登上機艙的時候,他的座機已經離地而去。周恩來總理不得不火速重赴漢口,去解燃眉之急。3架伊爾-18成縱隊前後跟著飛行。總理的座機為前鋒,我為中路,李克修斷後。飛臨河南信陽上空,我們接到北京的命令,令我們改降離漢口60多公裡外的山坡機場。與此同時,我們與漢口的王家墩機場也溝通了聯繫,隨即將改飛山坡機場的命令轉告了王家墩機場。毫無理由地突然改變計劃,王家墩機場不能接受,他們仍舊命令我們降落在王家墩機場。我們如實告訴王家墩:"這是軍委的命令,我們不敢違抗。"他們直接與北京掛通電話,要求明示改變計劃的理由。北京方面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結果,北京堅持叫我們去山坡機場,王家墩則堅持執行原計劃。漢口的形勢,猶如箭在弦上。兩派組織,"百萬雄師"和"工總",分裂為兩個對立的派別,雙方發生激烈衝突。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出面調停,為解決兩派分歧,做了很大努力,但收效甚微。陳再道在北京向文革領導小組彙報武漢情況時,有意無意地指責**到處煽風點火,才導致這種無政府狀態的結局,因此成為**眼中必須拔掉的釘子。當周恩來前往解圍的座機飛臨信陽時,**、**一夥又謊報軍情,編造了陳再道在漢口發動兵變,王家墩機場已被陳再道叛軍佔領的謊言。當時,我們對這些內幕一無所知。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上級叫我們飛到哪裡我們就飛到哪裡,不折不扣。可兩個命令同時要求我們去執行,到底執行哪一個?王家墩機場的態度如此堅決,又不無道理,而北京則是最高權力機關。最後,機組成員湊在一起集體研究,決定採取折中的辦法:先飛到漢口王家墩機場上空,然後再改道去山坡機場降落。待我們飛到王家墩機場上空時,下面的人急得恨不能把飛機拽下去。他們不間斷地大聲呼叫:"你們應該服從指揮,按原計劃降落!"直到我們飛出漢口老遠,王家墩機場還在不解地一遍遍質問:"你們為什麼不執行計劃?為什麼……"為什麼?我們並不知道為什麼。我只好悶悶地同他們道聲"再見",關上了通話機。在山坡機場降落後,我們見到了在停機坪等候我們的周恩來總理。他緊繃的嘴角,替代了我所熟悉的微笑。見到我后,總理沖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他舉手向機組其他同志招了招,示意大家圍在他身邊。我們在他左右前後靠攏,沒有通常的問候、詢問、握手,氣氛很緊張,使人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再回身望望飛機上那些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士兵,我們意識到漢口發生了重大事件。"你們就在飛機下面休息,等候待命,隨時準備起飛。"周恩來總理的話簡短明確,說完轉身就要離去。"怎麼,周總理等我們那麼長功夫,就為了說這麼兩句話?"我正暗自奇怪,總理又回過頭來補充道:"晚飯已經通知送到飛機上來。"話音未落,他那急匆匆的腳步已經快速挪動。衛士打開車門,停在飛機一側等候的小汽車便載了周恩來總理急馳而去,迅速消失在暮色中。本來,這麼簡單的兩句話,總理交待民航的同志轉告我們就行了,可是以細緻見長的周恩來總理卻非要自己親口對我們講。當然,總理有他的考慮:親口講一則與機組見了面,二則說明事態嚴重,讓我們不可大意,三則他本人也可放心去做別的事,萬一有武力衝突,他知道警衛部隊隨時可以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