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霍多爾科夫斯基(2)
年輕的觀眾都知道演員們表現的是什麼,但是人們總感覺有些人在監視他們。他們喜愛這種幽默表演形式,因為這種形式已經足以有平衡的空間,不致讓飛行樂隊被政府下令禁演。另一個在列寧格勒的搖滾樂隊是「電視機樂隊」,他們80年代中期的歌曲中唱道:來吧,他們讓我們跳霹靂舞,來吧,我們可以暫時陶醉其中。但是有人站在柱子後面,一個戴著厚領帶把眼睛藏在水泥柱後面的人。值得注意的是,歌中提到的那個把眼睛藏在水泥柱後面的人——指的是黨和它的機構在監視和控制。從十月革命到現在,蘇聯領導人努力使天生難於駕馭的年輕人處於他們的監控下。具體執行任務的就是共青團組織,它是貫穿蘇聯70年代的一個組織。「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把青少年和青年組織起來。」史蒂文?L索爾尼克是這樣形容的。索爾尼克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他論證共青團組織將會消亡,「在戰場、兵營、宿舍和工廠的廠房裡,在戰爭時期、豐收時節、建築工地和街道角落,共青團組織都在逐漸削弱。只允許一言堂的存在而不允許有其他聲音,生活在這樣的社會中,年輕人幾乎沒有什麼活動空間,使他們在個人群體中認識自我。儘管共青團的領導通常是上年紀的人,但他們仍試圖壟斷14—28歲年輕人的生活。」對數以百萬計的年輕人來講,參加共青團的主要原因是出於犬儒實用主義:沒有這個身份,年輕人可能被大學拒之門外或者找不到工作。但是在勃列日涅夫時代後期,共青團已經顯現出衰敗的跡象,令人厭倦的口號和黨提出的口號一樣。共青團的領導們被群眾普遍認為是踩著梯子向上爬的野心家,是具有阿諛奉承品行的職業黨政人員。戈爾巴喬夫曾是共青團領導中的激進分子,他為不同組織、不同聲音敞開了大門。他釋放出了一股以非正統著稱的洪流:非官方的社團、俱樂部、搖滾樂隊和其他在黨的控制之外、未經官方批准和規範的、已經初具規模的組織。在戈爾巴喬夫掌權時期,青年人所有的地下組織都蓬勃發展起來。青年人的活動是對過去主流正統的文化的公然反抗,很大一部分年輕人將熱情集中在搖滾樂上。60—70年代出生的人,趕上政府設法抵制搖滾樂的時期,搖滾樂被禁止在電視和電台節目中播出。但不管怎樣壓制,它還是廣泛傳播開來。通過西方電台播放的音樂節目,通過家庭轉錄的錄音帶,通過數以千計的、在隱秘地下室、在公然對抗政府的學校或工廠的俱樂部里,演奏的私人樂隊組合傳播。黑市上搖滾音樂磁帶非常暢銷。在80年代,政府對搖滾樂終於讓步,停止對它們的抵制和禁止。當大門在各個領域為自由思想敞開時,共青團組織開始衰退,其成員開始大幅減少。戈爾巴喬夫上台的前三年,有4百萬團員,到1988年下降到38萬人。在80年代,由於支撐團組織的團員數量急劇減少,政府不得不通過造假來維持整體形象。但即使那樣做,也不能掩蓋共青團真正的危機。團員——這個組織的活力源泉——正在漸漸乾涸。1986年,維克多?米羅年科當選共青團中央第一書記,但後來得知,他都無法說服他的小兒子加入團組織。共青團需要找出一條生存之路。共青團領導把目光轉向已經在街道上搞得沸沸揚揚的資本主義。1987年,合作企業運動越演越烈,一些小型合作企業初具規模。團領導決定跟隨黨內的老領導們,抓住這次機會。他們打開了一扇門——年輕的霍多爾科夫斯基輕而易舉地通過了它。在戈爾巴喬夫上台前的那幾年,最常用的、試圖挽救岌岌可危的蘇聯經濟的措施之一是「經費自籌」計劃,這個計劃可以使一個工廠保留自己的收益。1980年,盧日科夫曾提出這個提議,當時被否決了,但接下來的幾年中,尤其是企業領導有了更大的自決權后,這個想法又被重新採納。團組織也開始在它不計其數的基層組織中實行經費自籌。舉例來說,就是允許基層團組織自己決定如何利用定期收繳的團費取得收益,也可以從共青團的許多旅行代理機構和出版社中獲得收益。中央將更多的財政自主權下放到基層,很多地方共青團很容易就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團組織成了黨的商業學校。咖啡館、迪斯科舞廳、酒吧、旅行社、列印社和其他小企業像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通常它們都是從共青團預算中獲得了貸款和補貼。這些新的企業都允許保留自己的收益,企業家的熱情極度高漲。團員「下海」標誌著意識形態的一個突然轉變。它也暗示,黨的高層已經意識到了不改革沒有出路,從而激發了他們進行可控制的以獲得收益為目的的嘗試。社會學家奧爾加?克里施塔諾夫斯卡婭是俄羅斯商業精英中最敏銳的分析家之一,她一年前告訴我,黨的高層領導開始對年輕人的試驗是否可行表示憂慮。它不過是「一個試驗」,她說,可試驗的成功遠遠超過領導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