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送客

第250章 送客

謝平懋做這些,也並不是為了得到季槿的感恩或原諒,哪怕他收集這些東西確實不容易。

說來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人之常情吧,一個本就不受喜愛的人過世了,她遺留下的東西旁人都是避如蛇蠍的,存留的並不多。

只是謝平懋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微微心痛,當年季如蕙曾去過一次廣平侯府請安,贈過一些香囊荷包之類的小物給謝家女眷,可後來這些東西都被燒了,只有他祖母那裡還存留著一兩樣。

至於其餘的,多是他從宮女太監處買來的,她的畫當年受皇帝誇獎時,被不少人求了些去,後來她一死,宮中對她頗有些忌諱,那些慣於見風使舵的人也只道,當時不過是湊著陛下的樂子,誰又真欣賞她的畫去。

謝平懋最後是在宮裡管洒掃的庫房裡找了兩幅積灰的,這是季如蕙住的宮殿里撤出來的擺飾,都是她自己畫的,一幅是蘭花,一幅是明月。

說來可笑,季如蕙活著時謝平懋稱不上「認識」她,卻在她死後通過這些細碎的物件了解了一部分的她,須臾之地,困鎖己身,明月照江,想念自由。

謝平懋不後悔做這些事,只是後悔太晚做這些事了。

他出聲告辭,季槿終於抬起頭來,望著他眸光閃了閃,最終那句「多謝」還是說不出口,只能淡淡地「嗯」了聲。

謝平懋轉身,呼了口氣,卻是身形一震。

門邊露出半個青色的人影,顯然是在這裡有些時候了,雖然此時此刻她的臉上頂著古怪至極的青綠色藥膏,可他依然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她竟然會在這!

謝平懋心中一時五味雜陳,覺得有許多要說話,但最終吐出口的卻只能是一句:「好久不見。」

柳照影朝他點頭,淡淡行了個禮,便跨進了門檻,說了一句:「謝三公子留步,待送送你。」

說罷她先朝季槿而去。

說實話,作為本人,見到當初自己留下的「遺物」是頗有些心情複雜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若是她沒有這樣機緣死而復生,這些東西卻是自己能陪母親和弟弟的最後的念想了。

在這上面,他們不得不承謝平懋的這個情。

姐弟倆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柳照影咳了聲,說道:「故人已逝,還請節哀。我替你送送謝三公子。」

季槿點點頭,像個普通的主人家,作勢吩咐道:「那你去吧。」

柳照影這才轉身,對著滿臉疑惑不解的謝平懋道:「請吧,謝三公子。」

謝平懋實在覺得神奇,他不知怎麼柳照影就出現在了這裡,與季槿又是怎樣的關係,更不知她為何會願意主動見他。

她走得那樣乾脆果斷……

對柳照影來說,到了京城便沒有躲故人的必要,何況孟眠春豈不比謝平懋更麻煩?她已然是逃脫不得了。

兩人緩步走向正門,謝平懋不問,她卻反而問他道:「三公子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呢?」

他想了想才明白她是指季如蕙一事,便解釋道:「說來你或許不信,當日在金陵時,我被孟小國舅劈頭蓋臉指責了一頓,回頭想想,在同仙惠郡主這件事上,確實是我薄待了人家,他說的並不錯。」

他並非是一個好的未婚夫,甚至對她和這場定親,隱隱存了輕慢之意,這是他自己都未曾發現過的,卻被孟眠春一針見血地指了出來。

他嘆了口氣,望了一眼這種家宅第,垂眸道:「如今斯人已逝,自然多說無益,我不過也是為著心安,想彌補一二罷了。」

柳照影其實心結早就解開了,也不覺得有必要同他因著不合適的姻緣彼此糾纏不休,她只道:「她不會怪罪於你的。既然姻緣線斷了,對你們都是解脫,三公子也不必太過苛責自己才是。」

聽得這話的語氣如此熟稔,彷彿柳照影能替季如蕙做決定一般,謝平懋轉頭道:「你……認識她?」

這也就解釋了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了。

柳照影不置可否,反而嘲道:「三公子沒有去我家鄉調查過我么?我同仙惠郡主認不認識您沒查到?」

謝平懋咳了聲,解釋說:「當時對你的身份懷疑的時候,我確實派人去了……但是后一次,你離開金陵后,我便再也沒有去找過。先前是我太過自以為是,其實對你如此,是不尊重的。」

柳照影離開后,謝平懋便覺得是自己和謝家逼她走的,心中萬分歉疚,與孟眠春的暴跳如雷不同,他卻是極冷靜的,回京后也是如此,而至於自己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兩人對視,柳照影能清楚地見到他眼中的糾結隱忍之色,她只是偏過頭,假做不知。

謝平懋嘆了口氣,說道:「見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今日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可以改日約你出門嗎?」

他這話中的小心翼翼,若換第三個人在場,大概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柳照影卻覺得謝平懋這個名揚京城的謝三公子,合該如此。

她笑道:「若我得閑,自然可以。只要三公子不提您金陵那些親戚。」

只要兩人之間退回應有的分寸,她並不會看輕他,甚至,謝平懋和謝家欠她的,她也不會大方地不要,有用得著和算計他的地方,她更不會手軟。

謝平懋苦笑,與她告辭后,結束了這一程的送客,上了馬車。

見柳照影依然頂著那一臉古怪的膏藥神態自若地轉身回去,他不由心中泛起一陣澀苦來。

他本不就是率性的人,當時在金陵,他如此緊逼於她,不過是想為了確認一個答案,他甚至比謝裕夫妻都更想要確認她的身份——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堂妹?

天知道他多麼想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可是他不比謝裕夫妻好糊弄,謝祺種種不正常的反應,柳照影的抗拒,都讓他感到慌亂和不安,執著於尋一個答案,如此便生生墮了魔障,反將她推得更遠。

即便今時今日,他也不覺得自己從這魔障里出來了。

謝平懋閉眼小憩,手心握攏成拳,在心底告訴自己,好在,此時他已學會了忍耐和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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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國舅多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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