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心想，只要注意安全，沒什麽問題，這也勉強算是與宮人同樂了，是體恤宮人。
紀恆想著，又去尋其他話題，試圖將謝凌雲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謝凌雲不疑有他，認真回答他的問題。她也稍微感到奇怪，今日紀恆的話很多啊。
直到賽龍舟的漢子們穿好衣裳，隨著一聲鑼響，開始划船，紀恆才「放過」謝凌雲，和她一起看賽龍舟。
比賽激烈異常，謝凌雲目不轉睛盯著瞧。
紀恆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裡想到，或許他自己也該下場去，否則只怕她看不見他。
但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
比賽的結果和他們預測的不同，他們看好會贏的隊伍竟然輸了。
謝凌雲感到掃興，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興緻，她嘆了口氣，有點心不在焉。
紀恆看在眼裡，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不然，我們先出去？」
這邊人多氣悶，喧鬧無比，他人群中待得久了，也覺得腦仁疼。
人聲鼎沸，可是紀恆的聲音，謝凌雲偏偏聽得很清楚，她點點頭，「也好。」
反正她也不想看了。
兩人小心從人群中出來，謝凌雲手裡拿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柳條，隨手晃晃，劃出一道綠線，「唉，竟然看錯了，我以為他們能贏呢。」
紀恆附和，「是啊……」
其實，他已經忘了他方才認為會贏的究竟是哪一隊，或者說根本就沒記住。
謝凌雲低頭，將手上柳條一彎一繞，編成個環形，抬手蓋在紀恆頭上，「你戴上，遮陽。」
紀恆眼皮一跳，臉色緩緩沉了下來。
謝凌雲呆了呆，察覺到他神色不對，「怎麽，你不高興？」
紀恆幾乎是咬牙切齒，「阿芸，你怎麽能給我綠帽子！」
這柳條是綠色的啊！
謝凌雲先是不解，待明白過來後，咯咯直笑。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她伸了手，想取下柳環，紀恆卻先一步取了下來，捏在手裡。
強忍著笑意，謝凌雲小聲道：「我沒這麽想，你不喜歡，就還我吧。」
她從他手裡接過柳條，自己轉著玩，她一面轉，一面悄悄看紀恆。
紀恆詫異，「你看什麽？我沒生你的氣。」他好像沒法對她生氣的樣子，縱然心裡不快，多看她一會兒，她再對他笑笑，他的火氣就消了。
謝凌雲點頭又搖頭，想了又想，還是先不告訴他，他頭上有一片葉子吧。
【第六十三章客棧巧遇孫九】
雖然說好是出來看賽龍舟，但是兩人只看了一場就離開了。
晌午時分，謝凌雲也餓了，提議找一家店打個尖。
紀恆自然不反對。
兩人都不大在外面吃東西，精挑細選選了一家客棧，又仔仔細細點菜，頗覺新鮮。
謝凌雲猶豫了很久，最終也沒說出要半斤熟牛肉或是一碗紅燒肉，只點了幾個小菜。
因為是端午節，店家還特意贈了一壺雄黃酒。
謝凌雲一笑，連聲道謝，等菜的間隙，她一面與紀恆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一面打量著客棧，心中唏噓無限。
上輩子的時候，她待在天辰派，聽師兄師姊們說過，客棧往往是江湖高手雲集之處，也是許多事件的發生地。客棧的店小二一般都見多識廣，對江湖諸事瞭若指掌，客棧里凡是能用手拿的東西，皆可作為兵器，凳子、筷子、甚至是碗碟、桌子……
只是，師兄們所說的江湖，她到底是沒機會見到了，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沒有行俠仗義、打抱不平的俠客，可也沒有殺人不眨眼、動輒滅人全家的惡魔啊。她聽說，這輩子，持械私鬥都會被官府抓走的。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輩子也有這輩子的好處，至少大規模的械鬥和江湖仇殺是沒有了。
她正想得入神，一瞥眼見有個人從二樓下來，直接吩咐小二，「小二，按平常的，來一份。」
小二應道：「好哩。」
顯然是極為熟悉。
謝凌雲咦了一聲，竟然是孫九嗎？孫九不是考中進士了嗎？怎麽還留在京城？看他從客棧二樓下來，應該是住在客棧的吧？
紀恆瞧她一眼，又看看在門口的座位自行坐下的孫九，挑眉，「你認得？」
謝凌雲點頭，「嗯。他也是綏陽來的，是來參加會試的。」
「你怎麽認得他？」紀恆又問。
正說著，小二送了菜肴過來，小心擺好，笑道：「您二位的。」
謝凌雲小聲道謝，待小二遠去，才道：「我那時也在綏陽啊，而且、而且……」
她皺了皺眉，孫九曾向謝萱求親一事，還是不告訴紀恆好了，如今謝萱已經嫁給了孫叔寧，成了紀恆的舅母，說出舊事來，對誰都不大好。
「而且什麽？」紀恆猜測，這應該是一句很重要的話，他希望阿芸對他坦誠。
謝凌雲取了筷子，小心地用巾帕擦拭，遞給紀恆，「而且他跟我五哥是同窗，我五哥曾邀請他到家裡來。」
她說著又取了一雙筷子，再次擦拭乾凈。
紀恆皺眉，「你五哥，謝懷信？」他對謝懷信印象不深，只知道是庶出，隱約聽說品行有虧。
謝凌雲點頭，「是啊，就是他。」
小二再次端了菜肴過來，「兩位，請慢用……」
他正要離去，紀恆忽然指了指孫九，問道：「小二哥，我來問你，那位在門邊的公子是誰？我瞧著氣度不凡，不像是尋常人啊。」
小二面上笑容收斂，「您說孫公子？那可就說來話長了。您問我，可算是問對了……」他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打算從頭說來，但是一眼瞥見男裝的謝凌雲，心裡打了個突。
這個小郎君，面容嬌美，好似女子，他原本都差點以為這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裝了，可是這位玄衣公子竟然向他打聽孫公子，還誇孫公子氣度不凡，難道是說……
小二眼珠一陣亂轉，急急忙忙思索應對之法。他在京城待得久了，知道一些富家公子好男風，莫不是他這就碰上了一個？
身邊帶著一個美貌的小郎君，還覬覦綏陽來的孫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小二很快有了主意，他神神秘秘地道：「那個孫公子啊，是進京趕考的……」
這一點跟謝凌雲說的一樣，紀恆笑了笑，「是嗎，這是落第了？」
小二忙道：「哪能啊？孫公子自小飽讀詩書，滿腹經綸，怎麽可能落第？只是他運道不好，雖然中了進士，可至今還沒任命他去當官，說是還沒合適的空缺，只能教他先等著。不過，我看啊，孫公子遲早是要當官的，將來做輔做宰，封侯拜相都有可能……」
紀恆失笑，「是嗎？做輔做宰，封侯拜相？竟是這等人才嗎？」
小二道：「那是自然，聽說當今聖上親口稱讚過的，只可惜現下是沒空缺……」
他琢磨著，說了皇上對孫公子重視，諒這人也沒膽子亂來。
紀恆笑一笑，「多謝小二哥告知了。」
小二撓撓頭，轉身離去，他借著給孫九端茶的機會，告訴孫九，早些用過餐飯回房去吧，有人可能盯上他了。
孫九一慌，忙扭頭看去，唬得小二趕緊去扳他的腦袋，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不能回頭！回頭他們就知道了。」
「不是，不是……我，我好像認識他們……」孫九道。
謝家的九小姐扮作男子，而她身邊的那個男子看著很像太子紀恆。孫九見過太子，在謝懷禮的女兒滿月宴上，遠遠瞧見過，不過太子可能就不認得他了。
若單單是謝凌雲和紀恆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孫九都不敢篤定，可是這兩人在一塊兒，他就有八、九分的肯定了。
他既驚詫於這兩人為何在此相聚，又不明白他們盯上他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