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對面那如玉的手接過去,掏出銀子扔過來。
福來手忙腳亂的接住,心裡一喜,嘴上機靈道:「多謝二少爺。」
「走吧!」低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福來拿著失而復得的銀子麻溜地跑走。
留在原地的男人手裡捏著荷包,看向周沫兒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周沫兒回到清暉堂,發現小丫頭都在院子外面,而初秋初冬在西廂房門口站著,心裡明白這是有客來訪,還是個不怎麽方便的客人。
果然,她一走近,初秋就神秘兮兮的指了指裡面。
周沫兒會意,應該是那位表小姐趙如萱又來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探頭一看,發現一個身穿粉紅色裙子,外罩一層同色紗衣的妙齡女子,纖細的手腕拿起筷子,手指如玉蔥般嫩白,夾起一塊精緻的點心遞到江淮岳嘴邊,溫柔道——
「表哥,你嘗嘗我親手做的點心,用了你最喜歡的桂花,做了兩個時辰才好的。」
「這些事情怎麽能讓你做。」江淮岳微微轉頭,避開她的筷子,厲色掃過邊上的丫鬟道:「表小姐怎麽能做這些粗活,要你們何用!」
丫鬟就要跪下請罪,趙如萱忙道:「表哥,不關她們的事,是我……」她神色嬌羞,「是我想親手做些點心給表哥。」
江淮岳神情緩和下來,嘆道:「表妹,你以後莫要再做這些事了,丫鬟那麽多,讓她們做就是了,要是被姑母知道,肯定不會放過我。」
「娘才不會……」趙如萱有些急,見江淮岳疑惑的看過來,她強笑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做個點心算什麽,娘不會因為這個生氣的。」
聽到這裡,周沫兒退後幾步,初秋初冬也退後。
「你們說,表小姐會不會是未來的世子夫人?」初秋低聲好奇的問道。
初冬神情冷淡地道:「不可能,夫人不喜歡錶小姐。」
「怎麽不可能?夫人不喜歡,世子喜歡啊。」初秋不服氣。
聽著兩人的對話,周沫兒又退兩步,她可不敢說自己的看法。
江淮岳這四個丫鬟裡面,要說對他沒想法的就只有初秋,現在還要加上周沫兒也就是初夏。
這一個月的觀察下來,周沫兒覺得初春最直白,幾乎清暉堂的丫鬟都知道初春的想法,像是初春不喜歡她,在世子的書房門口就會對她冷嘲熱諷。
當然,不喜歡她的原因大概是以前的初夏跟初春一般,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
而平時沉默寡言、看起來很好的初冬,其實心思最深。
至於裡面的趙如萱,對江淮岳自然是有心思的。
說起這位表小姐,就要說說她的母親,鎮國公的嫡親妹妹。
當年老國公生下嫡長子,就是現任鎮國公江蜀,一年後又生下一個庶子,現在的二老爺江陰,中間陸陸續續出生的孩子,不論嫡庶,都早早夭折。老國公請立江蜀為世子後,也放棄了再有子嗣的念頭。
就在這時,年近三十歲的鎮國公夫人,也就是現在住榮壽堂的老夫人發現有了身孕,老國公狂喜。
十月懷胎後,老夫人生下了唯一的嫡小姐江語蓉。
她一生下來就得到老國公夫婦還有江蜀的寵愛,可想而知,在這樣的情形下長大的姑娘自然是跋扈的,不過老國公不覺得,他認為大不了低嫁就是了,他堂堂鎮國公府的嫡女,只要不是嫁到皇家,嫁到哪家也不敢怠慢。
果不其然,江語蓉到了豆蔻年華,京城內外求親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老夫人挑花了眼,只覺得他們都配不上自己的寶貝閨女,想著反正女兒還小,大家閨秀十六歲訂親也不少見,於是江語蓉的婚事就被拖了下來。
這一拖就拖到了十六歲,老夫人有點急了,忙著打聽各家尚未婚配的才俊。
剛好那年是三年一次的科舉,江語蓉好奇,上街去看新科狀元打馬遊街,這一去就把一顆芳心落到了當年的狀元趙昱身上,回來就稟告老夫人,非君不嫁。
老夫人先是震驚自己精心教養的閨女會心儀別的男人,後又想起江語蓉已經十六歲,跟她一般大的人大多早已做了母親,此事當真拖不得,於是派人去打聽那新科狀元的家世。
可老夫人打聽清楚後很是失望,那不過是一個寒門子弟,家裡只有一個寡母和一個妹妹,這樣的人怎麽配娶國公府的姑娘?
老國公知道後也滿心不願,說句不好聽的,他鎮國公府的嫡女,就是宮裡的皇妃也做得,如今讓他把閨女嫁給寒門,還是個連幫襯的親戚都沒有的狀元,他自然不答應。
趙昱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是新科狀元,但是對鎮國公府來說,狀元有什麽稀奇的?盛國三年有一個,遇上恩科就更多,說不定一年一個也有可能。
當然,趙昱還有一項拿得出手的是他的長相,瀟洒風流,可惜這是老國公不喜歡的,覺得嫁女兒還是要嫁個老實忠厚的,風流倜儻的除了好看,剩下的就是風流了。
更不要說趙昱沒訂親,京城裡面的新科進士其實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如果不想被榜下捉婿,一般科舉前就會訂親,這也是為自己找條後路,要不然一個毫無根基的新科進士,若被有品級的官員看中,是拒絕還是不拒絕?
所以,看到趙昱二十多歲仍沒訂親,就證明他是有做東床快婿的想法的,老國公更不滿意。
無奈江語蓉從小到大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見爹娘反對,她更加不管不顧非要嫁他,最終愛女如命的老國公夫妻還是沒能拗過女兒,準備了嫁妝風風光光的嫁了女兒。
趙昱自然求之不得。
日子過得怎麽樣,周沫兒她們這些丫鬟是不知道的,只是聽說那趙昱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兩人感情甚是曖昧。
沒多久,江語蓉家裡就多了位貴妾。
國公府自然不肯江語蓉受委屈,無奈再強勢也不能不準女婿納妾,只好在趙昱即將赴任的官職上面做了手腳,原本板上釘釘的京官沒有不說,還把他調到了偏僻的小縣城做縣令,準備以此來讓他服軟。
當時的江語蓉已經有了身孕,她從小到大的日子過得精細,自然不願意去那窮鄉僻壤,而趙昱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怎麽樣,反正他毫無異議,帶著老娘和貴妾赴任去了。
他一走,江語蓉就回了娘家,在娘家生下女兒,才有了江淮岳和趙如萱青梅竹馬一事。
周沫兒從窗戶看著裡面你儂我儂的兩人,心裡嘆氣。
要不了多久,她們這些丫鬟還有趙如萱都別想近江淮岳身邊了。當然,她是無所謂的。
突然間「啪」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伴著一聲尖叫從屋子裡傳來。
周沫兒和在一旁討論得熱烈的初秋和初冬對視一眼,趕緊進了屋子。
屋子裡裝飾精緻,簡單大方,地上卻散落著一堆瓷器碎片和幾塊精緻的點心,邊上跪著初春。
此時她沒有了面對周沫兒時的冷嘲熱諷,滿臉惶恐,磕頭道:「表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您大人大量放過奴婢吧……」
趙如萱沒有看她,眼眶微紅地看向江淮岳,「表哥,不怪她,是盼兒不小心。只不過可惜了點心,我做了兩個時辰呢,還加了表哥最喜歡的桂花蜜……」
邊上還跪了一個眼熟的丫鬟,就是趙如萱的貼身丫鬟盼兒。
她這樣一說,江淮岳越發生氣,臉上神色冰冷,冷聲道:「滾出去!」
初春趕緊連滾帶爬的出去了,盼兒卻被趙如萱叫起。
周沫兒三人有眼色的輕輕把地上的東西一收,也退了出去。
三人路過垂花門時,就見初春跪在那裡瑟瑟發抖,頭髮上似有微霜,唇瓣發青,顯然是凍的。
見周沫兒路過,她轉開眼,輕輕的「哼」一聲。
看著她身上的薄襖,周沫兒心裡嘆氣,她們幾人穿的都是這種薄襖,穿起來身段窈窕,但實在是不抗寒。好在她們幾人一般都在屋裡伺候江淮岳,不會被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