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於是,謝律又道:「男子三妻四妾,不足為奇。你以後要入主東宮,不能沒有容人之量。妒之一字,萬萬要不得……」
他尋思著女兒小時候曾跟寧夫子讀書學規矩,對女德應該有所了解才是。而且這種話,原不是父親該說的。他只不過提一句,提醒一二罷了。
謝凌雲只看著父親,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謝律好生奇怪,問道:「你笑什麼?難道爹說的不對?」
轉了轉眼珠,謝凌雲輕聲道:「不是不對,只是紀恆說,他不會有別人。」
「什麼不會有別人?」謝律一時沒反應過來。
然而他女兒面上竟罕見的浮上了一絲羞意。
謝律愕然,不知她忽然害羞什麼,但很快,他就猛地猜到了緣由。他腦海中念頭閃的飛快。這是太子給阿芸的承諾?他想起那次皇帝告訴他,說阿芸與太子兩情相悅。他那時將信將疑。莫非是真的?
他動了動唇,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他心想,阿芸真傻,這怎麼能當真呢?就算太子是真心如此,會堅守承諾,可將來這不只是他們兩人的事情。太子能頂住皇上的命令,能頂住臣子給的壓力?
謝凌雲輕聲道:「反正不會有就是了。爹爹不用擔心。」
謝律沉默了一瞬:「再說吧。你去看你娘,看看就回去,別煩她了。」說著動身就走。
謝凌雲「哦」一聲,她才不會煩阿娘呢。
與父親分別,謝凌雲這才去看望母親。
薛氏看見她,便笑著向她招手:「阿芸,你爹要把那女人送回去。」
謝凌雲看阿娘雖然仍眼睛紅腫,但是眉目間隱含喜色,瞧著也比先前精神,知道阿娘現在心情不錯。她點頭:「嗯,我方才碰到爹爹,他跟我說了。」
薛氏眉目舒展:「是啊,說開了就好了。」她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同意退還回去。
謝凌雲偏了頭,笑笑:「阿娘現下不難過了?」
薛氏羞惱,伸著食指輕點女兒的額頭:「你這丫頭,話真多。」
謝凌雲嘿嘿一笑,不閃避,也不反駁。
薛氏舒了口氣,嘆道:「阿芸,娘也很意外。你說的是,我不說,他哪裡知道我的想法?」只是,她隱約有些遺憾,這回只怕人人都當她是善妒的母老虎了,不知道對阿芸的名聲有沒有影響。
「對啊,本來就是要說出來嘛。」謝凌雲隨口答道。她坐在阿娘身邊,隨手拿了個玉杵,一面跟阿娘說話,一面給阿娘捶腿。
薛氏本來心裡還有許多感嘆,見她這架勢,神情微滯,索性不再說了。只跟女兒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謝凌雲待母親面上露出一絲疲態,才告辭離去。
這件事解決,她心裡也鬆了口氣,又繼續自己的事情。
不過謝律曾經帶著一個美人回來的事,謝家有不少人看到。但是他又將美人送還回去,這一舉動,大家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老太太衛氏聽到了些許閑言碎語,就喚了兒子過來,詢問緣由。
謝律也不好說明真正原因,只說是自己當時喝醉了酒,沒能推辭成。他回府後酒醒了,知道此事不妥,就找理由給推了。
衛氏聽后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倒是我倏忽了……」
謝律一愣,不知母親此話何意。
卻聽衛氏繼續說道:「有人給你送美人,那是因為你有空子,給他們鑽。他們看你後院人少,才想拿美人給你。若是你身邊本來就有美妾,也不會有人想著從這點下手了。」
「啊?」謝律呆了一呆,還有這說法?
衛氏沉吟片刻,說道:「原本你身邊有芙蓉和海棠,可她們現下也不在了。薛氏若大方,該給你張羅。既然她小氣,那我就給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謝律恍然,原來是在這兒等著的。若是前些日子母親說這話,他很有可能就順著應下來了。但是前幾天,薛氏才含著眼淚跟他說,不想他身邊有別人。他要是這就按照母親說的,再納幾房小妾,太傷琬琬面子,也傷夫妻情分。
於是,謝律笑了一笑,說道:「這話母親別再提了,孩兒自有考量。跟薛氏也沒關係,是孩兒自己的主意……」頓了一頓,他又將皇帝重情一事說了,說自己若是敬重髮妻,在皇上那裡留下的印象會更好。
衛氏將信將疑看著他。
謝律又忙舉例證明確實如此。
他既這麼說了,衛氏自也不好勉強,就道:「那就隨你吧。我也只是說說。」
謝律忙笑道:「孩兒知道母親是為了孩兒考量。母親的苦心,孩兒心裡都有數。」
他是衛氏的幺子,在衛氏心裡的分量自然不輕。他有心的話,想說服母親,並不是多難的事情。
在母親面前軟語說了一會兒,衛氏就笑著要他自行做主了。
謝律看母親確實是不想再干涉此事,笑了一笑,又陪母親用過飯,才起身回去。
推了母親提議納小一事,謝律頗有些自得,他回薛氏那裡,就將此事說了。
薛氏心情複雜,但臉上少不得露出感動的神色來,輕聲道:「相公真好。若是沒有相公,我真不知道該……」
謝律聽聞此言,得意地揚了揚眉:「你才知道啊。你相公我,本來就不是好色之徒。」
薛氏忙道:「是是是,你是端方君子。」
「那你怎麼謝我?」
薛氏一怔,這還用謝么?但是她既承了謝律的情,就順著他的話,輕聲問道:「你要我怎麼謝?給你做雙鞋?」
謝律搖頭:「一雙鞋怎麼成?這都兩遭了……」
「那兩雙吧。」薛氏即刻接話。
謝律卻道:「不成不成。你若真想謝我,就再給讓兒添個妹妹吧。」
薛氏臉上瞬間布滿紅霞,斜了他一眼,啐道:「說什麼渾話?都什麼歲數了。孫女都有的人了,真是老不休!」
謝律哈哈一笑,也不以為意。
他近來覺得事事順心,逗逗琬琬,似乎也不錯。
只是,若說遺憾,那就是謝懷信了。謝懷信去年定了親事,定的是金家的姑娘,可是年前謝懷信養外室,那外室還是個有心計的,先說自己有孕鬧上門來,後來被趕出去后,還試圖報復。
當初謝律將這都記在了謝懷信身上,先後兩頓暴揍,導致謝懷信數月無法下床。
聽說這幾日,謝懷信身體好些了,可能是當初謝律那兩頓家法有了些用處。謝懷信傷好后,沒有出門,據說是在讀書。
雖然對這個兒子,謝律很是失望。但會失望,就是因為當初曾經寄予厚望過。謝懷信是跟在謝律身邊長大的,謝律曾以為謝懷信真能如謝萱所說,考中狀元。可現下的謝懷信,讓他失望到痛心。
謝律跟薛氏商量:「我原本想著,給他捐個官兒……」他無視妻子微變的神色,繼續說道:「只是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我又改了想法。還是讓他繼續讀書吧。」
薛氏沉吟不語。
謝律又道:「或者教他先娶妻,也許等媳婦兒進了門,約束著他,他就好了。」
——他這也是聽說謝懷信近來認真讀書才有感而發。謝懷信大概還是喜歡讀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