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章
二太太敦厚笑笑,說話不急不徐,四平八穩,「這謝家,老太爺是一家之主。無論父母偏不偏心,咱們為人子女的不可心存怨懟,要用心孝順老人家方可。」話已說的這麼明白了,要是三太太還不懂,自己真沒法子。
你跟我在這嘮嘮叼叼,有用不?我說了又不算。謝家最大的那個人是謝老太爺,不是老太太!萬事有老太爺發了話方是有用的,自家在私底下把嘴皮了磨破了,也是枉然。
老太太不喜庶子媳婦是擺在明面兒上的,無論如何改變不了。既如此,你想圖謀什麼,該到老太爺處想法子去。
兒媳婦要討好公公很費勁,可孫子孫女想討好祖父容易至極。讓你家綺年常上老太爺處獻個殷勤,之年常到老太爺跟前兒撒個嬌,把老太爺哄高興了,怕是還能得些好處,也說不定。
你跟我在這兒說,我能做什麼?我能怎麼樣?二太太看著三太太那張濃妝艷抹的臉,忽然有些頭疼。
三太太確實沒聽懂,還在一味的抱怨謝老太太,「把陸姨娘那狐媚子留在府中,她真會充好人!卻不想想,我要受多大難為。」老太爺六十大壽時三爺攜愛妾回府拜壽,好巧不巧的他愛妾陸姨娘有了身孕,便留在謝府待產。
三爺子嗣不豐,對陸姨娘的身子自然極為看重,「太太多費心,務必保她母子平安。」臨走前一再囑咐三太太。
把三太太氣的,變了臉連連冷笑,卻說不出一句話。「務必保她母子平安」?人生人嚇死人,若是陸姨娘有個好歹,難不成便是正室的干係?
陸姨娘裊娜多姿,性情柔媚,身子骨卻不硬朗,誰敢保證她母子平安!三太太一來把關心完愛妾便揚長而去的三爺恨得牙痒痒,二來對二話不說答應陸姨娘在府中待產的謝老太太心生不滿。
月份還輕,跟著三爺走怎麼了?若是到了任上,哼,那一堆妖妖嬈嬈的姨娘們,哪能容她順順噹噹把孩子生下來!
偏要留在謝府礙人眼,費謝府的米糧,真真恨死人了。三太太咬牙切齒,滿腔憤恨。
二太太微微笑了笑,「要說起來你房中的陸姨娘,和四房那兩個,倒極是要好。」陸姨娘年方十七,愛說愛笑,常到袁昭、何離處閑坐、閑話。
做姨娘的身份尷尬。若說和太太們、姑娘小姐們談笑往來,她們自是不配;若和丫頭僕婦們一起,也是不倫不類。倒是姨娘和姨娘一處,還算兩相便宜。
一句話提醒了三太太,是啊,陸姨娘這小妖精總到四房去做甚?四房那兩個能跟著四爺十幾年恩寵不絕,定是有心機有算計的,陸姨娘跟著她們,只怕更會學壞!
三太太也不和二太太說知心話了,一陣風似的回了三房,逮著陸姨娘喝罵一通,「安生在自己房裡呆著,無事不許出門!」還敢串門子,不知道自己是老幾。
陸姨娘含著一包眼淚聽了通訓斥,哭著跑回房去。她原是商人之女,從小也是錦衣玉食長大的。今年春天她父親做生意折了本錢,被人追債,萬般無奈才把她送給縣令做小,以圖庇護。
三爺愛她顏色好性子嬌,很是寵愛。她哪裡受過這個氣?回房后哭了個氣噎喉堵。
按謝府的規制,姨娘只有兩個小丫頭服侍。派給陸姨娘這兩個丫頭都是稚齡,不曉事,見狀只會幹巴巴勸幾句「姨娘別哭了。」
去年這時節我還在爹娘膝下撒嬌!如今卻落到這般境地,丈夫不在身邊,大婦兇惡如虎,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呀。陸姨娘哭了又哭,哭個沒完沒了。
本來她身子就弱,再這麼一折騰,越發不好了。夜間時,開始出血,兩個小丫頭都嚇傻了,一個留在陸姨娘身邊哭,一個跑到三太太處哭,「姨娘不好了!」
三太太才剛躺下了,朦朦朧朧正要入睡。這時節聽人大哭,分外不悅,厲聲道:「把這眼裡沒主子的東西打了出去!深更半夜的嚎什麼喪!」
小丫頭被攆了出來。
她人小沒主意,站在風地里狠哭了一通,「我們姨娘可真命苦!」好容易懷了身子,偏生要保不住。
同樣是姨娘,袁姨娘、何姨娘可舒服得很呢,住的好,吃的好,用的好,肯定不會深更半夜不給請大夫!
一陣冷風吹過,小丫頭打了個寒顫。怎麼沒想到袁姨娘、何姨娘呢?她們兩個都是美人兒似的,和和氣氣的,心腸一定好!她們會救姨娘的!
小丫頭跌跌撞撞尋救星去了。
小丫頭哭著到了四房門外,守夜的婆子睡的正香。小丫頭想了想,反正若陸姨娘真出了什麼事,自己也是個死。咬咬牙一聲不響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袁姨娘是個大美人兒,法子一定多。」小丫頭審時度勢,先去了東跨院。她沒見著袁昭:謝四爺在此留宿,袁姨娘早就吩咐了,任是天大的事,也不許吵到四爺歇息。東跨院值夜的丫頭不敢替她通報。
小丫頭抹著眼淚去了西跨院。「小櫻姐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小丫頭跪在小櫻面前哭,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可憐死了。
小櫻嘆了口氣,進到裡間叫醒何離,低聲說了,「沒人管呢,怎麼辦?」那可是一大一小兩條人命。
何離皺皺眉頭。依理說,這事原該三太太管。若三太太理論不過來,該是管事婆子們出面。這會子一個小丫頭過來說,算是怎麼回事呢。
何離本想說「你帶她尋事婆子去。」一低頭看見被窩中小女兒嬌美的睡顏,改了主意,「你去尋了管事婆子,說七小姐鬧肚子,速去請了街頭的卓大夫來。」卓大夫家離的很近,小七往常有個頭疼腦熱,全是他給瞧的。卓大夫善瞧的病症,一個是兒科,一個是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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