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七章
謝流年得意過後,甜甜蜜蜜入睡了。何離安置好女兒,回到裡間。謝四爺穿著白綾裡衣躺在床上,臉色如玉,烏黑長發散在枕上,靜靜看著她。
第二天,何離嘴角常有迷惘甜蜜的微笑。謝流年冷眼過去,她好幾回下錯了針,一件小裡衣做了拆,拆了做,折騰大半晌。她平時做活多麻利啊,她平時是多麼沉著的女子啊,謝流年遺憾的搖搖頭。
「問世間,情是何物,真教生死相許。」那是寫大雁的,不是寫人的。「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也一樣,也是寫鳥的。人類,和它們是不同的生物。
真到逸園送行時,謝四爺不只帶了謝流年,還帶了謝延年、謝棠年、謝錦年。「這是小不點兒的哥哥罷?一眼便能看出來!」張雱看著謝棠年,滿口稱許,「晚鴻,你兒子長大后,風采怕是比你更盛。」謝晚鴻已是如謫仙一般,謝棠年往後定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小不點兒,那不用說了,長大后定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張雱抱著謝流年問她,「明兒我們就要起程回京了,小不點兒會不會想伯伯伯母,還有哥哥姐姐?」
「不用想。」謝流年在張雱懷中很自在,笑嘻嘻的,露出一口可愛的小乳牙,「爹爹說,要帶我去京城遊玩。」到時又能見面了呀。
岳培、傅深、安瓚、沈邁都格外關注這尚在稚齡的小姑娘,各自暗暗點頭。難怪我乖孫子念念不忘,這小姑娘是很可愛!不光模樣好看,性子也伶俐,舉止談吐也招人喜歡。有謝四爺這樣的父親,將來這孩子涵養、風度必定極佳。
雖說身份略差了些,不過無忌也好,解語也好,阿屷也好,全都不是在意身份地位之人。日子是一天天自己過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最主要是兩個孩子對脾氣,合得來。旁的,都是細枝末節,不要緊。
謝流年一會兒抱在張雱懷中,一會兒抱在解語懷中,張屷拿著張京城地圖指給她看,「小不點兒,呶,這個位置就是南寧侯府。我和爹爹娘親、阿爺、哥哥、妹妹住在這裡。」
「我住的院子,叫洗心閣。外祖父給我挑的,屋裡冬暖夏涼,住著可舒服了。爹爹給我修了一個浴室,浴室里有個大理石池子,可以游水,很好玩……」
謝延年、謝錦年對岳澤、岳澄戀戀不捨,「捨不得表哥走。」岳澤微笑道:「這有什麼,姨母已是多年沒有歸寧,也該回趟京城。等表弟表妹回了外祖父家,咱們再聚。」岳澄也在旁點頭,「是啊,到時表哥做主人,帶你們玩遍京城大街小巷!」
「還有六表弟和七表妹。」岳澄很是古道熱腸,連帶對跟他無甚干係的謝棠年、謝流年也下了「請」字,「你們兩個也是一樣,表哥帶你們玩遍東城西城!」
酒筵之後,灑淚分別。謝四爺帶著兒女送出城外,虞縣令等官員自是少不了跟著湊熱鬧,送行的隊伍頗為壯觀。「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請回罷!」家眷上了馬車,張雱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拱手拜謝,絕塵而去。
謝延年、謝錦年回家后就跟四太太歪纏,「要去外祖父家!」聽表哥們說起京城種種繁華好玩之處,眼熱心熱,恨不得插上雙翅,飛到帝都。
三太太先動了心。「太康到底出眾人物不多。」跟綺年細細盤算著,「若是到了京城,天子腳下人傑地靈,說不定我綺兒的姻緣便到了。」謝綺年已是即將及笄,要早做打算。京中現放著祖居,放著一個做侍郎的大伯,不投奔他們,投奔誰去?
二太太也是一樣。她給華年挑來揀去,沒有合適人家。眼看華年一天天大了,其年、養年在太康也沒個好先生,正該到京中去住著。一則好為華年擇婿,二則好給其年、養年尋個好書院、好先生。女兒的親事,兒子的學業,都是一般要緊。
她們兩房都打的好主意,無奈謝老太爺、謝老太太皆是不許。「京中房舍窄小,哪裡住得下這許多人。」綺年、華年到老太爺處探過口風,謝老太爺一口回絕。謝老太太更甭提了,哪會讓這兩位庶子媳婦上京,給自己嫡親兒子和兒媳生事。帶著位即將及笄的姑娘家上京城,是想做什麼的一目了然,猜都不用猜。若是她們真上了京,大太太只好帶她們會會老親舊戚,新朋舊友,操心著衣食住行,還要給操持著兒女婚事。閑瘋了不成,管這些。在太康她們已是挑三揀四,難不成到了京城眼光會放低?若想頭不高了,不是好事。有多大頭戴多大帽子,命中無時莫強求。
謝松年才剛娶進了新媳婦,謝有年出嫁在即。大太太要服侍丈夫,要管理家事,還要打點女兒的嫁妝,教導新進門的兒媳婦,已是忙的腳不沾地兒。哪裡還禁的住這幫閑人再去添亂。
四太太請示了謝老太爺、謝老太太,商量了謝四爺,定下「次月歸寧」。謝老太太慈愛吩咐,「三五年才回這麼一趟,多住些日子也使得。」雖然天天想見著心愛的孫子。
四太太忙陪笑謝過,「謝謝娘體恤。媳婦回家探望父母,定是早去早回的。」她也不至於把謝老太太這話當了真,面子情、客氣話罷了。
四房開始備禮品、寫禮單、備馬車、備各色日用物品,大人小孩都忙忙碌碌。「過幾日便上京。」這晚,謝四爺來西跨院,告訴小女兒。
謝流年小磨一般,團團轉。「我的小車要帶上。」靠它運東西呢,能運不少好東西。「我的洋娃娃要帶上。」何離若不抱著自己睡覺,自己便抱著洋娃娃睡覺。「我的貴重首飾要帶上。」或者寄存到錢莊也可。對了,現銀和庄票要帶上一部分,窮家富路,出門花錢要大方。
至於房中的擺件諸物,先歸到小庫房罷,往後再取出來。謝流年把自己的小小資產,全部梳理一遍,一樣沒拉下。謝四爺被她轉的頭暈,「小七,停下。」別再轉,再轉你爹爹我眼都花了。
謝流年撲到他懷裡,「爹爹的行李,收拾好了么?」光自己收拾好沒用,要他收拾好了才行。這麼一隊婦孺,帶隊的是謝四爺。
謝四爺刮刮她的小鼻子,「放心罷,耽誤不了你出門。」爹爹是不會拖後腿的。謝流年仰頭呵呵傻笑,「好啊,好啊。」耽誤不了就好。
謝四爺早早往京中寫了信,既然一行人要上京,自然是要住在祖居。要煩勞大太太清掃、布置房舍,自己帶了妻兒到京,便能舒舒服服入住。
京中的回信卻久久不至。「大哥是不管家中諸事的。大嫂一向周到細緻,做事妥貼的很。」謝四爺跟四太太說著這事,兩人均是心中疑惑,「怎會遲遲沒有回信呢?」
眾人行裝皆已齊備,行程卻被兩件事耽誤了:先是京中終於有了回信,「……愚兄舊疾複發,甚痛苦……四弟速至京師為盼……」謝大爺為人端凝持重,常年埋頭案牘之中,「久坐成痣」,久治不愈。這回謝大爺舊疾複發有些嚴重,大太太不免慌了心神,連回信也不及寫,所以晚了。
接下來是四太太幾回噁心嘔吐,請了大夫診脈,大夫客氣的向謝四爺拱手道喜,「尊夫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謝老太太聞訊又是歡喜,又是抱怨,「又不是頭一回了,怎這般粗心?」一迭聲命人取出補品、藥材,再三囑咐四太太「好生養胎。」
給韓府的信早已送走,韓府已是合家從老至小盼著四太太歸寧省親。四太太思來想去,「錦兒年小,還是跟著我留在家中。玉郎帶著延兒去罷。」自己懷著身孕定是出不了遠門的。
謝四爺美玉般面容上有一抹淺淺笑意,「你不去,我也不去。」原本打算的是自家夫婦二人帶上兩子兩女,全家人一起啟程。這會子妻子懷了孕要留在家中養胎,一個大男人帶著幾個小孩子出門?才不。
四太太眼波流轉,暈生兩頰,嗔怪叫道:「玉郎!」心中又是喜悅,又是感動。她自是盼望丈夫能留在謝府朝朝暮暮相伴,可京城夫家有患病的大伯哥,娘家有翹首盼望兒孫的父母,自己不去也罷了,夫婿嬌兒怎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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