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那你究竟愛誰?(1)
感覺上,我這陣子似乎不斷在遺失東西,也不斷在尋找某些東西。《尋找走失愛犬》:混血雜種狐狸狗,個性膽小沒種,厭惡戴假髮偽裝獅子。如有仁人君子發現愛犬行蹤,定致重禮答謝。我最近腦子一片混亂,實在想不出什麼可歌可泣、優秀的尋狗啟示,誘發路人的同情心。飛碟離家出走的詳細時間已不可考。我倒在它飯碗里的狗食滿滿的還沒開動,盆里水的分量也絲毫未減。因此我研判大概在上回餵食它之前,早已不告而別。有時想想,我的人生真是失敗透頂,就連一條狗都不願和我同個屋檐下。如此轉念一想,似乎就頗能諒解柳丁男對我始亂終棄的心情。這些天殺的狗東西!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叛徒!「有罪!有罪!」那晚我作了個有關被審判的夢。夢境里我面對著狗法官、狗陪審團、狗證人們的苛責,正接受狗法律的制裁。隔天我拿著影印有小狗飛碟的照片傳單,在住家附近顯眼的地方張貼,不知不覺竟走往阿德公司對面,我經常埋伏在這等待他下班的咖啡店。「怎麼好幾天沒來店裡坐坐了?」大鬍子店長送來我常點的cappuccino問我:「你們吵架了?」熱心的店長,老早就將我和阿德誤認是一對情侶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也不急著否認。「這幾天,他都在這兒等到店裡打烊才離開呢!」大鬍子店長又說。嘴裡的咖啡差點以水舞之姿噴出來,我訝異望著他,不敢相信這個驚人的事實。「他是在等其他朋友吧,或者只是無聊沒地方去……」我想遍所有他可能待在這裡一整夜的原因,就是不願接受他其實是為了等我來的事實。我擔心自己又開始胡思亂想,好不容易才安頓好的情緒,會遭到破壞。「那你自己問他吧,反正他也快下班了。」大鬍子店長看著腕上的表,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我只是微笑著,掩飾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尷尬。因為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阿德,於是留下傳單打算逃走。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店長那老狐狸似乎早看出我的企圖,他那虎背熊腰大力士似的壯碩體形,搶先擋住出口。不管是拿他過肩摔或是給他一記左勾拳,似乎都無法扳倒他,於是我只好認命了。「今天客人多,你就留下幫我忙吧!」店長找盡借口將我留下。我懷疑阿德那傢伙,是不是誘之以利,事先給過這大鬍子店長什麼好處了反正回到家裡也是一個人胡思亂想。我勉為其難答應大鬍子的要求留下,做幫客人倒水點餐、送咖啡這類在店裡跑腿走來走去的瑣事。一整晚,我的心就像搭雲霄飛車似的七上八下。每當聽見有人走進店裡的清脆鈴聲,我的心就會出現七級強震的猛烈震動,然後我會裝作若無其事悄悄別過頭去看門口,是不是阿德來了。隨著夜越深,我就越渴望阿德出現我面前,然而直到打烊,我都沒看到那傢伙出現。我的心彷彿又玩了一次自由落體!「真是傷腦筋吶!」店長擦拭著杯盤乾笑著說,」這麼巧他今晚居然沒來。」這狡猾的老狐狸該不會是利用我想見阿德的心情,留下我幫他做免費的勞動服務吧!我心裡慣性產生這種不輕易相信別人善心的念頭來。其實早該猜到會這樣了!畢竟,命運之神從來沒眷顧過我,越想得到的東西總是跟我失之交臂。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就算見了面也只是徒增感慨罷了!我望著玻璃窗前飄然而下的落葉發起呆來。已經是秋末了吧!最近的我好像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今晚,通往回家的路似乎特別漫長。車子繼續行駛在坡彎的道路上,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大概是因為過於專註想事情,因而開錯方向多繞了些冤枉路。此時的我,貨真價實是頭迷途羔羊。我默默打開車窗,深夜的冷風竄進車裡,沁涼了我的肌膚。那天危機四伏的大馬路上,阿德牽著我的手的溫度,彷彿還殘存在我掌心裡,但我越想努力去抓緊些什麼,越覺得心靈的空虛。不管是精神或是思緒,都開始感覺消沉起來。終於到家了。我關上車門,躡手躡腳怕吵醒鄰居。突然發現未開燈的門口有個奇怪的男人,抱著我失蹤協尋的狗,低著頭正在打盹。「喂!」我搖晃著眼前這個疑似前來討賞的男人,懷疑這人到底為了賞金等了我多久?居然能累到坐在別人家門前就睡著了。我掏出手電筒,低頭仔細去端詳那人的睡臉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終於回來了,我等好久了。」阿德睜開眼看著我的那瞬間,差點沒害我嚇暈。「你怎麼在這裡啊?」因為實在太驚訝了,我失控大叫起來,不小心又吵醒附近鄰居和幾隻流浪狗。我懷疑我和阿德大概是兩顆相斥的磁場。我在咖啡店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等著他的同時,他卻已經跑到我家門前守了整夜。我讓阿德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新聞,自己則往廚房泡來兩杯熱拿鐵。夜間新聞即將告一段落,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明天的天氣預告。再過兩分鐘,今天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