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於根 上

碎石板鋪就的小路在小山坡上拐了個彎，繞到了旁邊的果園裡。

地上沒有什麼雜草。

簡單的木質籬笆在外面圍了一大圈，很高，除了防止那些貪吃的小動物外，還有防止鎮上的那些混世小魔王的意思。

那扇高高的木門被推開，小於根背著一個小小的竹筐，從門縫中擠了出來。

他的兩隻腳先邁出去，然後將背上的小竹筐側到一邊，最後才飛快的收回了兩隻手。

砰！

失去了力量支撐，木門重重的關上。

「謝謝您，貝爾太太！」小於根扒在門框上往裡面大喊道。

透過木門上的縫隙可以看到果園裡一個頭上裹著頭巾，一身布衣，腰和手臂都有些粗壯的女人笑著向這邊揮了揮手。

小於根也將手伸到門縫上使勁搖了搖，然後又伸頭看了看，確定貝爾太太看見了，才一下子蹦下門框，沿著碎石板路一蹦一跳的走下山去。

竹筐里裝的是一種被黑石鎮的孩子們稱作麵包果的果實，黃黃的，表面有些粗糙，雖然營養價值不高，但因為味道和剛烤出來的麵包很像，所以很受黑石鎮上的孩子喜歡。

許多困難的家庭有些時候也會將這種果實當做晚餐。

小於根的竹筐里背的就是他和媽媽今天的晚餐，一共六個剛成熟的麵包果。

雖然他的家庭如今並不困難，並不需要麵包果來當救濟糧，但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從父親加入貝爾小隊后就一直和他們家關係很親近的貝爾太太特別讓他去摘了六個麵包果來作為他順利成長到六歲的獎勵。

是的，小於根已經六歲了，一頭黑色的頭髮，和媽媽一樣的琥珀色眼睛，身形似乎是遺傳了父親，六歲的他和鎮上的其他孩子比起來並不強壯。

但也不能算瘦弱了。

跨到一塊比較大的石板上，小於根停下來，彎起手臂鼓了鼓自己可能已經長出來的肌肉，想著以前父親教他的姿勢，一拳打到了空氣上，咧出一口白牙，又繼續跨著石板跑了下去。

周圍的雜草並不多，大片的土地已經被開闊成了田地和果園，背著竹筐的小小身影飛一般從其中穿過，很快就接近了黑石鎮。

天色已經不如中午那般明亮，山腳下連綿成片的黑色屋頂出現在小於根視野中，寥寥幾根煙囪上已經飄起了白煙，慢悠悠的向天空飄去。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停下來用手指測量了一下煙霧的長度，小於根放慢腳步走了下去。

蜿蜒的碎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了鎮內，越過鎮上的那道鐵門后就變成了大塊大塊平整的石板路，許多條岔路在這裡分開，通向了不同的地方。

和據說許多年前當過前前任小隊長的老獵人問了聲好，又和住在鎮子邊緣的溫德一家門口的大黃狗打了個招呼，稍微歇了口氣，小於根選了一條離家最近的路，哼著時而低沉，時而高昂的奇怪曲子再次小跑了起來。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麻煩。

一個高高壯壯看起來比他大了足足一圈的身影突然從房子背後竄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看誰來了！是騙人根！」

房子後面傳來了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五六個和小於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跑了出來，將小於根團團圍住。

「騙人根！」

「騙人根！」

……

一群小傢伙興高采烈的叫著。

小於根漲紅了臉，看著這些昔日的玩伴大聲道：「我沒有騙你們！我不是騙人根！」

「還說你沒有騙人，你把你爸爸獵的影狼牙齒拿出來看看啊！」一開始攔住他那個小傢伙大聲道。

在黑石鎮，孩子們都喜歡將自己家裡的獵物拿出來炫耀，在他們看來，這證明了勇氣和光榮。

能拿出最珍貴獵物身上部件的，通常都是孩子王。

一個個孩子們為了這個榮耀爭破了頭，鎮上經常傳出某個競爭失敗的孩子回家后恨鐵不成鋼的質問他爹為什麼不去獵頭狼人回來，然後被揍得第二天下不了床的消息。

以前的小於根也不例外。

當他的父親還在的時候，每次父親狩獵回來他都會拼死拼活的要到一些像牙齒，爪子之類的部件，然後第二天帶去給小夥伴們炫耀，毫不誇張的說，以前的他也是這個圈子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當上個月獵鷹部第六小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后，一切就都變了。

雖說鎮子上的小傢伙們不會因為誰家死了人就看不起誰，畢竟這種事情在黑石鎮並不少見，陰影森林內生活的高風險已經足以讓這樣的死亡率變得讓人習以為常，小孩們也早就習慣，把之當成了一種常態。

但可惜的是，在父親死訊傳回鎮上的前一天，小於根剛好跟小夥伴們許下了要將父親珍藏已久的那顆影狼牙齒拿出來給眾人看看的諾言，而第二天在得知父親的死訊后，母親就將這枚父親生前最喜歡的珍藏代替父親埋在了地下。

一向玩鬧的小於根那一天並沒有反對，他當時除了哭已經不記得其他的了，當然，他後來也不後悔這個，因為他也覺得這是應該的。

但沒有實現承諾就是沒有實現承諾，第二天沒有拿出東西的他就成了孩子們口中的「騙人根」，一個只會吹牛的傢伙！

「噢！讓我看看裡面有什麼？」領頭的孩子王將周圍的孩子拉開，一下子湊過來，眼睛頓時一亮：「是麵包果！」

周圍的孩子一聽麵包果的名字立刻眼睛就亮了起來。

小於根一下子就將小竹筐抱到懷中，動作飛快，眼睛死死盯著他們：「你們要幹什麼，這是我和媽媽的晚餐，你們敢搶我會告訴巫師大人的！」

他很清楚這些傢伙想要幹什麼，因為他以前就是這些傢伙中的一員。

聽到巫師兩個字，一群孩子遲疑了一下，顯然這個名字比他們老爹的拳頭還要有威懾力。

但……遠在天邊的威脅怎麼比得上近在嘴邊的麵包果？！

很快，在最大的孩子高呼了一聲「巫師大人怎麼可能會理你這個騙人根」后，一眾孩子湧上來搶了麵包果后就果斷開跑。

一邊跑還一邊商量著一會兒要去哪裡，領頭的孩子跑得最快，嘴裡一邊嚼著麵包果一邊大聲叫著一會兒就去大門處，聽說今天要來一些特殊的客人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