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剛亮，溫言曦起床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拂去他糾結一夜的內心幾分浮躁，映入他眼帘的，是不遠處時晨霎中的花田，幾縷陽光從雲層中傾瀉下來，晨霧變薄，消散，可是他無心欣賞這絕美的風光。

前一天晚上他就住在這村長家騰出來的房間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住不慣，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方小梨那女人，因為一想到她就氣得頭疼。

然而就在這時，他看到隔壁那房子的門開了，方小梨走出來，她一邊攏起烏黑的長發紮起，一邊往不遠處一處種滿玫瑰花的花棚走去。

溫言曦沒有想到，她那麼早就起來工作。他眸底有幾分嘲諷的意味，當初他願意花重金養著她，可是她卻跑了，跑到這地方來嫁人，累死累活地過一生。說她傻，她還真是夠傻！

他越想越氣，臉上如結了一層冰般，陰暗冷沉，他甩手便把窗關上，不想看她。

房間里，他心煩意亂地踱來踱去，他氣她，也氣自己。可是再氣，他挽回不了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妻子這個事實。他做事一向不擇手段，但又無法做到橫刀奪愛，畢竟他們連愛情的結晶品都有了。

他只怪自己不珍惜，原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不復存在了。

他重新踱回窗邊，從被風吹開的那扇窗戶望向花棚里那個小小的忙碌的身影，一股莫名的悲傷湧上他的心頭，他氣她，但也心疼她。

想來也是可笑，大概她是唯一那個讓他心情那麼矛盾的女人了。這麼多年，他不曾搭理過任何接近他的女人，也提不起興緻，似乎那種本能的衝動，是對她才有。

所以好不容易遇見她，他的身體便作出了本能的反應，抱她，吻她，想要她。

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得到她，他決定中午便離開。反正他出來也是替劇組探察，順便散心，卻不想也了結了一樁心事，想到這裡，他唇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在村長家吃過早點，和村長簽了租用場地的協議，付了訂金，已經是早上十時許，溫言曦上車，把墨鏡戴上，準備驅車離開。

這時，他看到前一天在隔壁陽台找方小梨的那個阿姨抱著一個小嬰兒，神色匆匆地在路邊走。

明明他的車子已經開過去了，但那個小嬰兒也許是方小梨的孩子，他不能就這樣不管不顧開車離開，他情感是複雜而矛盾的，但他的理智不允許他那麼無情。

車子後退，停在那位阿姨的身邊，他搖下了車窗。

「孩子怎麼了？」他聲音很冰冷，因為那不是他的孩子。

「孩子從早上喝完奶后就發燒，現在溫度越來越高了，得馬上送去診所看看，可是小梨不在家……」

「她早上不是去花棚嗎？」溫言曦蹙起眉頭。

「她早上是去花棚，可是現在不在了，可能是去花田了，花田那麼大，又不知道她的位置，我怎麼找她！」阿姨急得都要哭了。

「她手機打不通嗎？」溫言曦瞥一眼阿姨懷裡臉蛋紅撲撲的小嬰兒，他睡得那麼安靜，但呼吸卻是急促的，很可憐。

「打不通，關機了，我該怎麼辦？村長，對了，我找村長！」阿姨抱著小嬰兒往回走。

「等一下！」溫言曦喊停那位阿姨，「你上車吧，先送孩子去醫院！」

阿姨對溫言曦很感激，上了車，三番兩次地跟他道謝。

溫言曦專註開車，他知道，他已經錯過方小梨那個女人，雖然恨她，也恨自己，但孩子是無辜的，他不想這孩子出任何差錯。

車子很快把人送到了最近的診所，他還想送到更好的醫院去，可是時間上不允許。

診所里的醫護人員急急忙忙地幫小嬰兒做了簡單的檢查，又做了退燒，卻讓他們馬上送到市區的醫院，因為小嬰兒的情況有點麻煩，而診所里的醫療設備不齊全。

溫言曦馬上把小嬰兒送往市區醫院，阿姨是鄉下來的，什麼都不懂，她只會抱著小嬰兒哭哭啼啼的，什麼都做不了。

是溫言曦忙得焦頭爛額，終於讓小嬰兒可以及時看診。

「這麼晚才送來，你是怎麼當爸爸的？老人家不懂，可是當爸爸的總得懂一些，小孩子生病不能耽誤，特別是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一旦感染到肺炎就麻煩了！」醫生一邊幫小嬰兒做檢査，一邊對溫言曦數落個不停。

溫言曦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亂扣在他身上的罪名，他可不背。

「醫生，他不是……」阿姨在一旁想要澄清誤會。

氣歸氣，但溫言曦示意阿姨別多話，讓醫生可以專心看病。

醫生拿著聽診器認真地聽了一下，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幸好送得及時，不算嚴重，我開點葯，你們帶他回去，讓他好好吃藥。還有這位先生，剛剛我語氣重了些，在這裡跟你道個歉，以後孩子生病了，記得要及時送醫！」

「醫生……」阿姨還是覺得眼前的男人冤枉，想幫他澄清一下這個誤會。

「謝謝醫生。」溫言曦不等阿姨把話講完，搶先一步道了謝。

送阿姨和小嬰兒回村子里的路上，溫言曦一言不發，薄薄的嘴唇緊抿著。

他不經意看了小嬰兒兩眼，聽說是個男孩，長得很好看，像他媽媽，雖然一直在呼呼大睡，但還是讓人越看越喜歡。他不是一個感情泛濫的人，但他就是忍不住多看小嬰兒幾眼，因為那樣就像是看到他媽媽。

回到村子里，天空烏雲密布，一場大暴雨即將到來，阿姨再三挽留，他只好留下來，打算等雨停了再走。

阿姨要幫方小梨照顧孩子，家裡沒有多餘的人手，眼看晾曬在院子里的衣服還有被子沒法收，溫言曦很主動地幫了忙。

這一幕讓同樣在收衣服的鄰居看到，不免驚訝，「沈阿姨，這是誰？不會是村長提過的那位台北來的大老闆吧？」

沈阿姨很自豪，「對啊，這位老闆是個大好人！」

溫言曦沉默著，把衣服收到屋內，他知道裡面大部份都是方小梨的衣服，但沒有一件男人的衣物，他好奇，好奇她男人去了哪裡，好奇她男人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

可是他無法開口去問，他明明想知道一切關於方小梨的事情，但又抵觸著，怕聽了心裡更煩。

「你是溫先生對吧，今天真的多虧了你，要不是你，你讓我一個老太婆怎麼辦？如果我沒有照顧好孩子，我的心裡過意不去，我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老伴不在了，孩子也都到外面工作，小梨心地很好，知道我身體不好，讓我在家幫忙看孩子……」沈阿姨是個地道的傳統婦女，對溫言曦的幫助是感激不已，感謝的話也特別地多。

溫言曦點點頭，也不嫌她羅嗦。他承認，方小梨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是對周圍的人，還是對小動物，都很有愛心。何況，這是她丈夫的母親，她孝順她，人之常情。

「溫先生，你是一個好男人，以後誰嫁你誰就真的是有福氣，對了，我把我小女兒介紹給你怎麼樣？」阿姨對溫言曦是非常的喜歡。

溫言曦臉上一僵，阿姨的小女兒，就是方小梨的小姑子，可他要的是方小梨，而不是跟她做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