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了
候夫人那時已經起了床,奴婢給她梳妝打扮了一番,上了些粉,瞧著精神了些許,她坐在花廳里,喝了幾口熱茶,顧燕京在一旁直贊:「您這麼一打扮,瞧起來氣色好了許多呢。」
兒子向來是個懂事的,但他多半時間都在宮裡忙著,能在家的時間並不多。
候夫人抿唇笑了笑,有點不太確定的說:「笙兒真的要來這吃飯嗎?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外面還下了那麼大的雪。」
「也許正在路上。」
候夫人朝外張望了一會,吩咐身邊的奴婢:「柳嬤嬤,派個人過去看一看笙姐兒怎麼還沒過來,天黑路滑,要讓她當心著點。」
服侍在她身邊的柳嬤嬤剛應了聲,就聽那邊傳來了聲音。
「娘,您快看看誰來了。」就見顧今笙跟著她的父親一塊進來,外面顯然下了極大的雪,兩個人的身上都飄落了一層雪花。
一進到這燒著火爐的房裡,侍候的奴婢便忙幫著主子拿了身上的斗蓬。
候夫人有些驚訝,又有些欣慰。
驚訝的是她竟把她的父親請了過來,欣慰的是,女兒應該是慢慢懂事了。
候夫人這便站了起來,要給候爺行個禮。
顧才華便說:「身體不適,就不用拘於禮數了。」
他心裡是有些吃驚的,也不知道她怎麼變成這樣,也不過才三十來歲的年紀,怎麼瞧著就像個年邁的婦人似的,身上一點朝氣沒有,倒像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顯得有氣無力。
「爹,您來了。」顧燕京給他父親行了個禮。
與自己的父親說話,他顯得比較客氣。
顧才華瞧了兒子一眼,點了個頭,這個兒子比他出息。
「爹,您坐這兒。」顧今笙拽著父親的胳膊讓他坐到一旁圓木桌椅旁,她則動手倒了熱茶:「爹,您喝茶,先曖曖身子。」
候夫人拿眼瞧著女兒,也瞧不出哪裡有什麼特別的不同,人還是那個人,但就是知道她變了,懂事了,這種伸手給人端水倒茶的活,她還真沒幹過。
她說話的嗓門不似從前那樣洪亮了,倒是有些清脆、又不失為人子女的乖巧懂事。
候爺顯然對此也很受用,他輕輕喝了一口,這才對夫人說:「你也坐著吧,別累著了。」
候夫人坐了下來,她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心裡有些落寞,她明明比自己的丈夫還小上兩歲,可現在她已經老了,而他卻是正當年。
今笙問柳嬤嬤:「飯菜好了嗎?」
「回小姐,都好了,就等您和候爺了。」
「那就上菜吧。」
柳嬤嬤答應一聲,去吩咐奴婢布菜。
飯桌就在帘子那邊,距離不遠。
今笙這時來到母親身邊挽著她的胳膊笑著說:「娘,今天我們都來陪娘守年,您高興不高興。」
雖然心裡已經對自己的丈夫失望透頂,夫人嘴上還是咐和她連說:「高興,高興。」
她不想掃了女兒的興,更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令女兒在父親面前失了寵。
她知道候爺已經不喜歡她了,但笙兒是他的骨肉,如果她做得好,總歸是血濃於水的。
候爺在一旁喝著茶,偶爾瞟一眼這個幾乎可以做自己母親的女人,他突然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麼了。好在那邊菜很快端了上去,奴婢來請她們過去坐下用菜。
今笙攙扶著她的母親過去,一邊和她說:「娘,您的手比我還瘦,是不是平時做的菜都不合胃口,所以吃不下去。」她只是想激起父親對母親的一點點憐憫,瞧著她母親病重,可憐她,同情她,就算是同情也總比無情的好。
候夫人溫婉的和女兒說:「沒事,娘向來吃不胖。」
今笙咧嘴一笑,心裡一陣陣苦味。
前世,母親直到去世前都沒有看見父親,當時她是守在母親的床前的,因為柳嬤嬤親自過來把她找了過去,那時她已經睡下,柳嬤嬤說母親不行了,要見她最後一面,她聽了也很害怕,她並不想失去母親,雖然她一直生病在床,也沒有照顧她多少。
當時看見躺在床上的母親,只覺得母親又可憐又可怕,她瘦弱得不成人形,手上的骨頭都能看見,眼裡的悲傷和絕望,是她看不懂的,但現在,她全懂了。
等父親從周姨娘的被窩裡爬起來趕來時,母親已經死了。
那時,她聽柳嬤嬤來回話說,父親已經睡下了,哀求了許久,才把話傳了過去。
後來,在母親去世后不久,柳嬤嬤因為年紀大了,便被打發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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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坐了下來,侍候候夫人的大丫環菊紅這時匆匆走進來,她是候夫人屋內的人,有人要見夫人,都會由她來通知,但見候爺也坐在此處,她朝候爺行了一禮后,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回話。
「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在候爺面前遮遮掩掩的總歸是不太好,候夫人猜測著應該也沒什麼要緊的大事。
「啟稟夫人,是周姨娘帶著三小姐五少爺來了。」
候夫人心裡有些不悅,面上倒也不動聲色,她猜測著這周姨娘定然是知道候爺來她這兒了……候爺常年在她那裡,來她這一天,她就忍不下了!
候夫人心裡冷笑,便說:「外面風大,快請他們進來吧。」
候夫人應允了,大丫環菊紅也就立刻退了下去。
片刻,就見周姨娘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走了進來。
候爺瞧了一眼,周姨娘已經三十歲了,他的妻子白氏也不過比她大個三四歲,但樣子卻好似老了二十歲一般,周姨娘生來嬌媚,向來玲瓏,她眉眼一笑,便立刻先行了禮,可還不待她開口說話,五少爺便哧溜一聲跑了過去。
一見自己的父親果然在此,五少爺便高興的跑了過來叫:「爹,您怎麼來這兒了,我和姐姐,姨娘等了您好久,總不見您來。」
顧才華有些尷尬,他是答應了今晚要陪他們的。
顧雲溪走了過來拿眼瞧了瞧顧今笙,她好像沒看見她似的,心裡便更不高興了,可還是開口可憐巴巴的說:「笙姐姐,您還氣我今天沒攔著您爬梯子,使您滑下來一事嗎?這都是我的錯,我下次一定攔著,您別不理我好不好,我都等了您一下午了,還打算一會和您一塊守年夜的。」
顧今笙聞言有些詫異,說:「雲溪,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幾時有不理你了?我不過是下午就小睡了一會,醒來後天已快黑了,便到母親這兒了,母親身子不適,我便來這兒陪她了,你該不會還要慫恿著我陪你們一塊守年夜,把母親一個人孤單單的扔在這兒不管吧?」
她的確就是這樣的意思,但被顧今笙一語點破,還用慫恿二字,雲溪被噎得竟是一下子答不上來,她不知道笙姐姐幾時變得這般能說會道了,更不知道她怎麼忽然就關心起她的母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