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以前不知道肅王是誰,但大哥哥昨天跟他說了,以後肅王就是他的姊夫。
「阿然來了,快進來坐,別凍著了。」孫氏忙招呼,「快端杯蜜茶來讓小姐暖暖。」
楊氏看看自己茶盞里的冷茶,不屑地撇撇嘴。
舒然沒理會楊氏,逕自走到孫氏身邊替她墊好高枕,又覆著她的手,確定很暖和才放下心來,「雖說天氣轉暖了,娘還是要注意些,我待會兒再說說丫頭們,讓她們在夜裡警覺一點,別讓寒風進來。」
「丫頭們都很盡心,不用你這樣掛心的。」孫氏寬慰地摸摸閨女的臉頰說道。
楊氏見孫氏這麽快就忘了剛剛的話頭,忍不住提醒,「三娘啊,剛剛那話可不是嫂子故意嚇你的。」
孫氏有些不好意思,女兒一來,她居然高興得把嫂子晾一邊了,連忙道:「那要怎麽辦?」
舒然也坐在一旁,她倒要看看楊氏想搞什麽鬼。
自當家男人戰死後,舒家只剩下四個寡婦和幾個年幼的孫輩,加上又有「一門三侯爵」的富貴在身,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
楊氏的手段其實很老了,無非就是往永平侯府塞人,不論丫鬟僕人,還都是些重要位子。那時舒然年紀小,話都還說不清,倒真是讓楊氏得手幾次,攪得侯府不安寧,後來舒然當家才把她攔住了。
這次,想來又是想藉她這個「准肅王妃」的身分討些好處,她絕不能又讓楊氏得逞。
胎穿到這裡十三年了,舒然十分清楚母親的性子,典型的耳根子軟,沒有主見,經常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之前雖然想過要改造她,但以失敗告終,也就算了,畢竟她是自己的娘,自己總要護著她。
「咱們家可不能讓肅王隨意作踐外甥女……」
「舅母這是什麽意思?」舒然猛地站起來,質問道:「肅王何時作踐外甥女了?外甥女昨天才得皇上賜婚,連肅王都還沒見過,何來作踐一說?」
「這……」孫氏見女兒生氣,連忙道:「你舅母只是聽人說……」
「聽人說?什麽人說的?」舒然向楊氏逼近一步,「舅母,您這是在誹謗皇室嗎?或者是對皇上的旨意不滿?」
「不是……」楊氏怎麽能接這兩頂大帽子,趕緊辯駁,「我是為你考慮。」
舒然轉而坐在孫氏身邊,故意委屈道:「舅母,您就是這樣為外甥女考慮的?用那些不知真假的話來嚇唬我,讓我對肅王畏懼,惶惶待嫁?」她抱著母親,語氣憤然,「皇上賜婚,便是對舒家的恩寵,豈會害我?人無完人,即便肅王有什麽不足,值得舅母這樣誇大其詞地侮辱嗎?」
孫氏一聽才發覺——對啊,剛剛楊氏也只說是「聽說」而已,不禁起了疑慮,「嫂子,你看……」
楊氏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什麽時候說皇帝害舒然了?真是……
「舅母、舅母?」舒雲信跑到她面前,見她臉色不好,遂朝母親說道:「娘,舅母好像身體不舒服,還是趕快送回去看大夫吧。」
孫氏一聽也急了,「好好好,安排馬車送回去,你們幾個丫鬟小心伺候著。」哪有人臉色不好就馬上攆人走的?她不過是跟著兒子的話說的。
楊氏氣得不行,這外甥女太難纏,可惜今天沒達成目的,不知什麽時候才又有機會了。
送走了楊氏,蘭屏過來說道:「小姐,舅太太本是要回娘家的,半路上想起夫人才順便過來看看。」
這個「順便」也就是故意的了。
「那麽,你待會兒往舅舅府上送點東西,就說謝謝舅母掛記母親,還親臨探望。」想來舅舅會懂的,她也可以清靜一段時間了。
「是。」
「娘,」舒然替孫氏捏著肩膀,弟弟也連忙替她捶腿,「待會兒我要去大哥哥那兒,您好好歇著,晚飯咱們一起吃,我親自下廚。」
孫氏笑道:「好啊,前兒你做的滷麵不錯,多做點。」
「還有糖醋魚。」舒雲信兩眼放光地道。
「好好好,待會兒你去找李先生念書,念得好,再替你做荷葉雞。」
三人說了一些話,舒然被楊氏打攪的心情這才好了許多。
舒然剛剛坐上要去永寧侯府的轎子,來到大門口卻見永寧侯府的大管家匆匆趕來。
「康管家,有什麽事嗎?小姐正打算去永寧侯府。」蘭屏扶著轎子說道。
「這正好。」康管家擦擦頭上的汗,說道:「小姐趕緊過去吧,皇上來旨意了,正等著您。」
舒然一聽是聖旨,也顧不得多問,連忙讓轎夫加快腳程。
舒氏三房雖是各自封侯,但由於人丁稀薄,二房、三房的世子都還小,所以一切事宜還是得仰仗永寧侯府,以其為尊,這在京城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但凡有什麽事,大多都是先尋永寧侯府,這兩次的聖旨也是先下到這裡。
想來,這次的聖旨和昨天的賜婚有關。
舒然猜得不錯,她剛到侯府,就見大門口被百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見她的轎子來了,連忙讓出路來。
「舒小姐真是好福氣啊!」
「那麽多金銀珠寶,幾輩子都吃不完啊……」
「你們就眼熱吧,誰讓咱們沒個戰死的爹呢!」
聽著外面雜亂的議論,舒然忍不住掀了一角帘子往外看去,著實嚇了一跳。
只見從大門口開始,一隻只打開的大箱子一直往裡排開,直到廳堂,轎夫們只好尋小路往裡頭去,舒然也沒來得及細看箱子里有些什麽。
「喲,舒小姐來了。」她一下轎,宣旨的高公公就站了起來,朝她彎了彎腰。
「高公公。」舒然可不敢受他的禮,側了身子又朝他輕福一下。
高公公暗暗讚許,舒小姐真是不驕不躁。他雖是內侍,卻是有品階的,舒然雖說是准肅王妃,但還是受不得他行禮。
「讓高公公久等了,」老夫人張氏拄著拐杖起身,說道:「煩請公公宣旨吧。」說著便要跪下。
高公公連忙攔住,「皇上特諭,老夫人身子不便,不用下跪。」
「謝皇上體恤。」不過,張氏還是讓兩個兒媳扶著跪了,「皇上宏恩,可臣婦斷不能無禮,對皇上不敬。」
有些恩典是不能接的,尤其是這樣看似很小、無關緊要的恩典,一回兩回無礙,次數多了就難免會有人做文章,尤其是萬一以後舒家出了什麽事的時候。
不讓人跪是皇上仁德;若果真不跪,就是無知無禮、目無章法了。
高公公感嘆舒老夫人真是個明白人,難怪這一家子八年來都能聖眷不斷。
他宣完旨就離開了。
旨意其實很簡單,舒然既然賜婚肅王,該有的賞賜自然不能少,只是她沒想到來得這麽快罷了,而且,這其中居然還有肅王送來的東西。
昨天才頒布賜婚的聖旨,今天他就從塞北送了東西來?
什麽馬匹腳程這麽快?不可能啊。
除非,皇上的主意早就定了,而且肅王也知道,於是早早地打發人送了東西過來。
「天啊!」她頓覺無力,抬手撫額。
她是什麽時候被盯上的?怎麽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難道,皇上一直派傳說中的暗衛盯著她?
「還讓不讓人有隱私啊。」她喃喃自語道。
「隱私是什麽?」
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嚇了她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永安侯世子,她的三堂兄舒雲智。
舒雲智自幼習武,十五歲硬是比同齡人高了一個頭,身材健碩,此時彎腰看著舒然,倒像是個跟班的小弟。
「去去去,怎麽偷聽人家說話?」舒然將他的腦袋掰到一邊去。
「你說得那麽大聲,大夥都聽到了,怎麽是偷聽?」舒雲智伸腿踢了旁邊的永寧侯世子舒雲禮,「大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