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溫熱的氣息帶著寧卿身上淡淡的藥酒味道熏過來,林秋禾只覺得面紅耳赤一時間竟然有種微醉的感覺。她抬頭瞪了寧卿一眼,見他一臉愉悅的笑容,這才道:「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著不等寧卿問,手往荷包一摸指尖就帶出一根銀針。
不得不說,如今的她在醫術提升的過程中,還多出了不少的防身的本事。上次花雲白僱人「打劫」的時候,就算他不出現,林秋禾和青黛加上張叔三個人也是足夠收拾那些劫匪了。
也就是因為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她才能夠冷眼看出花雲白的做戲。
十月就在忙碌中轉眼即過,自第一場小雪之後,這段日子天氣一直很好。寧羽被林秋禾拉著練了一段時間瑜伽,嘗到了好處竟然攛掇著林秋禾開一個女子瑜伽班。
林秋禾囧了下,然後才拒絕了。
她現在已經頗有種忙不過來的感覺,就連醫館,實際上也是以賣成藥為主,幾乎是每隔一日才會看上一位病人。當然了,之前已經看診過的病人,是不算在內的。
例如,鴻臚寺卿張祝府上的夫人章氏。
林秋禾從給寧卿排毒中回京那次就開始給她調理身體,但是因為她體虛多年,非一日之寒到了如今也不過是好轉一些,若說完全好轉,最少也要再花一兩年的功夫慢慢調養。而這個調養過程中還要盡量少動氣,少勞心勞力。
章氏如今看著精神好了不少,這次等林秋禾開了葯,才又道:「我準備與他和離。」
說實話,林秋禾一直覺得張祝不算是良配,然而聽到章氏這麼說還是嚇了一跳。她看過去,章氏自嘲地笑了下,「以前總是覺得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況我們還有個孩子,為了兒子也應當忍下去。」
林秋禾沉默不語,不再這件事情上發表評論。
不管是在前世,還是如今這個時代,孩子都是很多女人隱忍最根本的原因。
章氏沉默了半響,然後才又道:「如今這些日子我算是看清楚了,我病了這些日子……反正,既然兒子也是指望不上的,他又能夠照顧好自己,我又何必為了他就這般委屈自己。」她說著凄慘地笑了下,語氣中的落寞和絕望卻是讓人心驚。
這張家,還真是個泥潭。
林秋禾默默給她診脈,右手之後換左手,半響才道:「你這些日子好好調養一番,若是要做勞心勞力的事情,最好還是再等兩個月。」
兩個月後就是春節了。
章氏沉默了半響,然後才低聲道:「我是真的不準備留著這一家人過年了。」她說著苦笑,「林大夫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若是這個年過的如鯁在喉,只怕我也一樣是勞心勞力。」
林秋禾就不再勸,想了想又給她改了改藥方,然後才離開。
幾天之後,她就聽聞了章氏搬離張府的消息,然而她也沒有回家,竟然是在京城中租了一套房子自住。而她,也接到了秦大太太的帖子,請她過府一敘。
秦府大房秦大太太的院子林秋禾自然不會是第一次進,然而來的次數卻也不多。這會兒花氏有些不安地陪著她過來,到了門口就低聲提醒她道:「我不好陪著你一起坐,你過會兒,應對之間小心些。」
林秋禾失笑,擺手道:「我不過是個大夫,他們難不成還能吃了嗎?」
花氏一愣,然後才又笑道:「是我太過於小心了。」她欲言又止,然而看著林秋禾平淡的樣子,卻只好把想要說的話給咽回去,笑著送了進去。
林秋禾卻沒有解釋,她從知道章氏是在外面租房子住而不是回娘家之後就大約猜到了章家的態度。這個時候秦大太太給她下帖子,她自然也就猜到了這是替章府上的人約見她呢,又怕被人笑話這才由秦大太太出面。
她被丫鬟引著去了花廳,進去抬頭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居首坐著的不是秦大太太而是一位年齡跟秦老夫人差不多的老婦,而秦大太太和另外一個婦人挨著坐,他們對面還有兩位婦人。除了秦大太太之外,其餘四人都是綳著一張臉,彷彿林秋禾欠了他們錢一般。
林秋禾卻也不是看人臉色的人,這會兒進去一眼看盡當下局面就笑著對秦大太太打了個招呼,「許久未見,大太太的氣色還是那般好。可見如今事事順遂。」
「哼!」秦大太太沒說話,上首的老婦卻是冷哼了一聲,手中的串珠往小桌上一拍,「真是沒規矩,果然是低賤的丫鬟出身,連行禮都不會嗎?!」
林秋禾自張章開口認師侄女之後,誰曾經這般直白的訓斥過她。當時她真的是一個小小的丫鬟都不曾忍過他人的氣,這會兒都是御醫院的挂名院判,又是醫學院的常任理事了,自然不可能看著對方年紀大就這般欺辱到她的頭上。
她聞言不理會秦大太太的神色,趁著轉頭的時候微微側身,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章老夫人,然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啊,有些真是連行禮都不會。我如今雖然沒有穿官服,可是卻依然是皇上親封的四品院判,三品教授,身兼數職。只是秦大太太與我相熟,早些年又頗為照料我,我自然是不需她這般生疏行禮的,只是不知道其餘人,又是如何的身份,竟然見官不拜,還安坐與此。」
她說著像是才發現章老夫人身上的衣衫制式一樣,伸手掩唇驚訝道:「我倒是現在才注意到,老夫人也是有四品的誥命在身呢。我敬您年紀大了,自然是不敢讓您行禮的。」
只可惜,她的官身跟誥命這種夫、子所請無關,是皇上親封,自然也就理直氣壯不少。林秋禾這般一說,那章老夫人臉色立刻漲紅,唇角微微抖動,卻是半響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而一旁的秦大太太臉上雖然不顯,卻是打心眼裡面滿意林秋禾的做派。
有些人,就不應當給她名字!張章氏當年嫁的不比她好,然而相公卻是個有能力的,十多年過去,她還是個大太太,張章氏卻已經是夫人了。因此連帶的上首坐著的章老夫人也是高人一等的樣子,凡事都要壓著她們母女一頭,這會兒更是跟討債一樣讓她去約見林秋禾,要質問人家。
可是憑什麼呢?
不要說林秋禾只是個大夫,能說什麼影響張章氏了,就算她真的說了些什麼。你一個四品的誥命夫人能跟四品的院判相比嗎?更何況,林秋禾身上可是不知一個四品的院判身份呢,她還是那個醫學院的教授,受命三品。是拿俸祿,吃皇糧的!
看著林秋禾一臉傲然、冷漠地掃視她的姐妹或者是妯娌,秦大太太心中美到了邊,這會兒也不出言相勸,只等著看這些人唱好戲呢。
她都快忘記了,當年林秋禾不過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被花氏房中的丫鬟逼著承認是她謀害花氏子嗣時的表現了。那個時候的林秋禾,在秦老夫人和她面前就沒有低過頭,更何況如今?
現在她這位嬸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林秋禾拿出了官身,又冷嘲熱諷了一通不用章老夫人這個年長者行禮,其餘人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意思?此時,就連章老夫人的女兒劉章氏也是對自己的母親頗有些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