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一:裴舟滿月1

番一:裴舟滿月1

番一:裴舟滿月1

周滿月又一次從夢中醒來,大汗淋漓。

丫鬟小荷就在外頭守著,聽著自家姑娘的聲音,忙進來瞧瞧。

小荷伺候周滿月也有兩年多的光景了,知曉這位二姑娘時常做惡夢,自然也見怪不怪了。她動作利索的準備熱水,準備替周滿月換一身寢衣。

玉蘭色綉蘭花圖案的寢衣鬆鬆垮垮穿在周滿月的身上,她本就生得嬌小,是個怎麼補都不長肉的,此番瞧著愈發瘦弱。

安王府心疼女兒,平日里用膳,都是一家子一道用的,就是為了督促她多吃點。奈何還是沒多大作用。

周滿月雖是庶女,可自打安王再娶之後,就對這個庶女格外的疼愛。王府本就由安王做主,他要疼庶女,誰人敢說個不字?況且安王妃也將周滿月視如己出,如此一來,周滿月在安王府的地位自然不一樣。

小荷蹙眉,說道:「二姑娘的背脊都是汗,要不奴婢替二姑娘準備熱水,舒舒服服沐浴一番再睡吧?」她知二姑娘每回夢中驚醒,就很難入睡,熱水澡有助睡眠,才有此一提。

周滿月聽著外頭敲梆子的聲兒,曉得這會兒不過三更,點頭道:「也好。」

小荷這就出去準備。

雖是冬日,可卧房裡燒著地龍,自然暖烘烘的。

周滿月心緒平靜下來,想著夢中之事,有些忍不住想落淚。她不去在意,只當是一場噩夢,況且陸禮已經死了,她沒必要再痛苦下去。

過去這麼久了。其實,眼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滿月嘴角一翹,抬眸朝著窗邊的紫檀卷草紋束腰三彎腿小几看去——

上頭擱著一個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裡邊插著幾枝盛開的臘梅,正是今兒早晨她剛從院子里折來的。

周滿月下榻穿好軟底睡鞋,走了過去,立在花瓶前,靜靜瞧著花瓶內的臘梅,心情登時舒緩了些。

小荷進來,見自家姑娘穿著寢衣就下榻了,忙從一旁的衣架上拿了外衣替她披上,嘴裡念叨著:「二姑娘怎麼下來了,著涼了可怎麼辦?」

她見自家姑娘瞅著瓶中的臘梅,心裡倒是知曉一二。

先前那位裴家公子裴舟同她家二姑娘本是定了親的,眼看著二人都要成親了,卻無緣無故取消了親事。此後安王府和裴家倒是沒怎麼來往。可是那裴家二公子,卻是個有出息的,他學業出眾,等著參加科舉金榜題名,卻不知怎麼著,竟然選擇捐官。

這捐官,可是有錢有勢卻無能之輩才想出來的法子,有實力之人,哪能走上這條路?

那會兒只要再等上兩年,以裴二公子的能力,定然可以位列三甲的。

可惜了。

只是如今倒是平步青雲,令人羨慕,次日,周滿月去安王妃那兒請安。昨夜沐浴后,倒是難得被夢驚醒之後還能重新安然入睡的,這臉色倒是紅潤了些。

安王妃如今已替安王生了一個小閨女,小名阿芷,模樣生得很是可愛。

阿芷很很喜歡周滿月這個庶姐,每回犯了錯,就往庶姐的懷裡躲。這會兒周滿月剛進屋,阿芷這個小粉糰子便一下子撲進了她的懷裡,嬌聲嬌氣喚道:「二姐姐。」

才不到兩歲的小女娃,才學會走路不久,正是最活潑調皮的時候。

周滿月笑笑,捏了捏妹妹的臉,而後走到了安王妃的面前向她請安。

安王妃容貌清秀,不算太出眾,可氣質可親,讓人陡然生出幾分親切之感。

安王妃讓嬤嬤帶著阿芷出去玩兒。

阿芷一雙小手抱著周滿月的手不肯鬆開,說什麼都不願獨自出去。

周滿月知道安王妃有事情同她說,這才好聲好氣哄著妹妹:「阿芷乖,二姐姐陪阿芷玩捉迷藏,阿芷先去藏好,二姐姐很快就出來找,好不好?」

阿芷這才笑盈盈,點頭說好,然後歡歡喜喜跑了出去。

安王妃看著面前的周滿月,想起她剛進門那會兒,這庶女性子嬌弱,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如今倒是落落大方,有些貴女風範了。

只是……

安王妃想到這些日子安王煩惱之事,旋即微蹙黛眉。

一年前梁王府因二皇子謀反之事被牽連,陸禮在獄中畏罪自殺,而周琳琅也被送去了教坊司。那會兒他們闔家在洛州,而安王對周琳琅這個女兒寒了心,也不聞不問梁王府的事情。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周琳琅盛名在外,被送去教坊司不久,就被那些曾垂涎她的人給盯上了。一個世家姑娘,活生生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安王到底念著父女之情,自然向皇上求情。可最後,還沒救出來,人就已經咽了氣。

安王為此自責了許久。

有了這一出,安王更疼惜身邊之人。而周季衡這個兒子成親之後,周滿月的親事,就成了安王心裡的頭等煩惱之事。

安王妃曉得在周滿月身上發生的事情,可看著她漸漸好起來了,自然也喜歡她能走出來。安王妃想了想,開口說道:「滿月,娘一直當你是親閨女,所以有些話也直了些。你年紀輕輕的,難不成真的打算一輩子不嫁人?」

周滿月雙手擱在膝上,下意識的交纏著。

安王妃將她留下來說話,她就知道她要說什麼。

周滿月想了想,道:「娘,我……我不想拖累別人。」

安王妃知她是個善良孩子,嘆息道:「你啊你,真是傻。這怎麼能叫拖累?」安王妃先前為母親守孝三年,錯過了最宜成親的年紀,好在姻緣天註定,讓她嫁給了安王。她是過來人,明白這其中的滋味兒。到了一定年紀,若是不成親,自己倒是不在意,卻管不住別人那張嘴。而且這麼好的姑娘,該好好成親,有人愛護,而不是糾結於過去。

這會兒說起來,倒是沒多大感覺。

周滿月眉目含笑,道:「娘,女兒知道娘是為了我好,只是……只是女兒暫時不想考慮這些。」說是暫時,可心裡卻打算的是永遠,可她顧及安王妃的心情,才將話說得留有餘地。

安王妃思忖一番,道:「其實,當年若是你和裴家公子……」她見女兒臉色變了,也就沒有說下去,卻忍不住贊道,「那裴家公子,如今該稱裴大人了,年紀輕輕,倒是個有能耐的。」

安王妃會提起裴舟,除了欣賞裴舟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裴舟尚未娶妻。甚是連親事都未定。

安王妃知道周滿月那日將事情都告訴了裴舟,那裴家公子若是知道了這一切,還願意等她,那實在是痴情之人。可是那會兒,二人是的的確確解除了婚約了的,所以安王妃心裡也不敢斷定,這裴舟遲遲不肯娶妻,是不是真的在等滿月。她調查過了,這些年裴舟公務纏身,沒有同任何女子有過來往,且他頗有業績,前途不可估量,還同宋結宋大人交為摯友,有許多人巴結著給他說親,卻被他一一拒絕了。

說起裴舟,周滿月咬了咬唇,不願再提,啟唇道:「娘,明兒我想出去走走。」

安王妃見她不願提裴舟,便知她心裡還是念著裴舟的,只是她心善,覺著自己是不潔之身配不上裴舟,而她心裡有裴舟,更不願嫁給他人。

安王妃道:「也好,記得帶上青芙青蓉。」

青芙青蓉是周滿月身邊的丫鬟,會些拳腳功夫。

周滿月道:「嗯,女兒知道。」

……

周滿月沒什麼朋友,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回同安王妃提起要出門,也不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打斷她的話。

她外表看著嬌弱,可性子卻剛烈,一旦做出的決定,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她不能嫁給裴舟,也不會嫁給裴舟。

而且這麼久過去了,他仕途一帆風順,步步高升,應當有個才貌雙全、溫柔賢惠的姑娘陪著她。

當年他的一番話,給她的幫助,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若他和平常男子一樣,知道真相后立馬退親避而遠之,於她而言就是雪上加霜,興許真的會崩潰,從此一蹶不振。可他沒有。他給了她溫暖和勇氣,讓她明白這世上,還有這麼美好的男子,願意疼惜她。

周滿月出門的這一日,冰雪消融,日頭極好。

許久未出門,她不曉得該去做些什麼,想著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安王妃的生辰了,便是首飾鋪子選了一件首飾。安王寵安王妃,夫妻二人相敬如賓、鶼鰈情深,安王妃自然不缺首飾,她選首飾,不過是圖個心意罷了。

挑完了首飾,周滿月想著阿芷愛吃甜食,則去糕點鋪子買了些可口的糕點。她怕她貪吃,買的不多,不算太甜太膩的。

小荷站在周滿月的身邊,忍不住道:「二姑娘可真是細心。」

周滿月笑笑。

因是庶女,所以周滿月自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格外乖巧些,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素來牢牢記在心裡,不敢出半點差錯。如今雖然不過過唯唯諾諾的日子,可這些習慣,還是保留著。

對面的茶樓山,穿一襲墨綠色長袍的裴舟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待她從鋪子里走出來,身旁的宋階才忍不住道:「既然這般心心念念,裴二公子為何不下去相會?」

裴舟面容清俊,卻比之前少了幾分稚嫩,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沉穩起來。

他看著她。

她瘦了些,不過氣色,倒是好了些。

裴舟看著,含笑回著宋階的話:「宋兄有妻有兒,自然不懂這『近鄉情更怯』的滋味。」

他念著她,可真正見著了,卻不敢靠近。

宋階道:「我是過來人,比你更清楚。你若是信我,就過去吧。」

裴舟在公事上素來果決,可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倒是顯得小心翼翼。他想了想,瞅著對面周滿月的身影,這才轉過頭看了宋階一眼:「好。」

宋階眉目含笑,執著茶盞靜靜品茶,心道:分明是自己想要去的,卻硬是要別人推他一把。

宋階擱下茶盞,忽然想起他初識裴舟的那一日。

他問他:「你分明有真才實學,為何不等上兩年?」

他是怎麼說來著?

宋階微微眯眼,神態悠閑,想起那日文質彬彬的年輕公子,眉宇間皆是恨意,抬眸一字一句堅定道:「……我等不起。」

欲報奪妻之仇,他一日都沒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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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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