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四太太笑的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此時更是眯成一條縫,楚夫人和她把月太君攙到上面坐好,賀客們也紛紛道喜。今日酒席的主角頓時從婉潞變成了四太太,四太太喜氣洋洋,楚夫人未免有點不高興,不過大家子的媳婦,縱是不高興那臉上也沒現出來,還是在那裡奉承著月太君。
重孫子的滿月酒月太君不想喝,這孫子的喜酒月太君可就連喝三杯,喝完還對戲台上道:"這樣的喜事就該唱。"四太太忙把戲折拿過來:"那還是請老太君點幾齣好的。"
月太君接過戲折細細看了起來,手最後指在一齣戲上:"這個好,就點這出。"四太太近前一看,月太君指的是滿笏記,心裡的喜悅更甚,連忙交代下去。
楚夫人雖不滿點了這出,但今日的酒席是為自己孫子滿月所設,點這出誰知道會應在誰身上?戲子扮著唱起來,郭子儀方搖搖擺擺走了出來,外面就又走進來一個管家娘子,也是滿面喜色,上前對楚夫人道:"給老太君道喜,給太太道喜,給六奶奶道喜,方才報子來報,咱們家六爺中了,中的是第十五名。"
楚夫人本來想喝悶酒,聽到自己兒子名列二甲,心中的喜悅開始噴涌而出,但她比四太太鎮靜多了,只一笑就對月太君道:"婆婆點的戲果然應了,現在別說是一門雙翰林,過些時日只怕就是一門三翰林了。"
四太太正在月太君旁邊奉承,聽了楚夫人這話不由愣了愣,為什麼不像上次一樣落第?而是高中?她面上那一閃而過的慍色並沒被楚夫人忽視,但此時兒子高中的喜悅讓楚夫人心裡得意,這樣的小事就不放在她心上了。
聽得趙思賢中了,賀客們又紛紛給楚夫人和婉潞道喜,還有人稱讚婉潞的兒子生的好,這才剛滿月就接到父親高中消息。重心一下就從四太太這邊又轉移到楚夫人這裡,四太太心裡惱怒還不能現出來,楚夫人在應酬時候不由往四太太那裡一瞧,廢長立幼,這事還懸著呢,自己丈夫可是有三個嫡子,怎麼輪也輪不到一個侄子繼承。
戲台上的戲子這時也停了下來,由班主領著,跪在戲台上賀喜,月太君用拐杖跺一跺地:"今日可稱三喜臨門,每人賞你們十兩銀子。"這話讓戲子們大喜,又磕頭謝過,正準備下去再重新上來唱的時候,又有人走了進來,笑的都不知道怎麼說了:"老太君,今兒日子太好,報子又登門,咱們家的四姑爺中了,還是一甲第三名,出了個探花郎。"
思蘭是二老爺的女兒,二老爺家除四爺之外,舉家都在任上,水氏聽了這話忙笑著道:"這都是老太君的吉言。"月太君歷來喜歡孫女勝過孫子,此時也不例外,叫住正準備下去的戲子們:"好,每人再加五兩。"
班主忙忙謝過,此時誰還顧得上去吃酒,紛紛圍住月太君道喜,還有人已經當場問起府里沒定親的那幾位爺和姑娘的八字,盤算著要和趙家定親。
月太君怎麼會瞧不出她們的主張,只是笑著說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張主,自己這個做祖母的管不了多少。楚夫人的子女都已成婚,只有四太太有沒定親的子女,於是四太太被人恭維的更多,四太太還瞧見去年四老爺曾說過想把思君許的一家的臉上露出懊惱之色。
當時這家有些嫌棄思君是庶出,就以八字不合的名義拒了,卻沒想到任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侄女,郡主的小姑,現下趙家七爺又欽賜入翰林,趙家恩寵一點沒衰,再加上前些日子月太君為孫女進宮求情的事傳的整個京城沸沸揚揚的,足以表明趙家還是轟轟烈烈。
四太太心裡更得意了,這樣大族裡出來的別說是庶出小姐,就算是個有頭臉的丫鬟也比有些人家的嫡出小姐要強很多。也只有沒見過世面的才會挑什麼嫡庶,四太太面上的笑更熱乎一些,嘴裡只是在那裡說這婚姻大事,不是好隨便做主的,還要等著回去和老爺商量。
婉潞應酬一時,已經有些覺得疲倦,回頭看見蘇靜初一人坐在那裡,身邊空無一人,面前只有一杯酒。婉潞心下暗嘆,三年之前二爺初登第時也有過這樣熱鬧,起身走到蘇靜初身邊,路上已經被人攔住:"六奶奶,我問句不當問的,不曉得你家兒子定了親沒有?"
這話問的蹊蹺,剛出世一個月的孩子哪家會早早定親?想必是這家見攀不上那些,索性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搶先定下。婉潞臉上的笑還是沒有變化:"我家兒子不過剛滿月,自然沒有定,只是老太君歷來有訓,這定親總要等他們七八歲後分出好歹才定,襁褓之中就定下,到時長的不好,豈不害了對方?"
那人臉上露出懊惱神色,嘴裡連道:"是,是,老太君真是想的周到。"婉潞又閑話兩句,這才走到蘇靜初身邊,微笑著道:"還是二嫂這裡清靜。"蘇靜初掩口打個哈欠:"說來還是羨慕郡主,她方才不耐應酬,直接就離席也沒人說個不字,哪像我們還得坐在這裡。"
席上還是應酬的熱熱鬧鬧,除楚夫人和四太太外,潘氏秦氏水氏都被人圍在那裡說話。婉潞不由笑著說:"你還不如去羨慕五嫂,她現在隨二嬸在任上伺候,應酬的事都少了,衙門裡人也少,豈不更舒坦。"蘇靜初只是一笑,伸手倒了杯酒:"來,還沒恭喜你雙喜臨門呢,日後咱們不光是妯娌,還是同僚妻子了。"
婉潞接過酒飲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在桌上:"我倒想他能得個知縣,我也能出去京城瞧瞧。"再說,一門三翰林,榮耀是極榮耀的,但也著實太惹眼了,如果婉潞沒料錯的話,只怕侯爺會讓趙思賢設法外任。
這一日的熱鬧散去,婉潞已十分疲累,偏偏月太君見喜事多多,已吩咐楚夫人再連擺兩日酒,賀趙思文入翰林院,賀趙思賢和四姑爺雙雙登第。
一想到明日後日還要穿著大衣衫出來應酬,婉潞就覺得心裡發憷,但這家裡的喜事怎麼都不能缺席,還是要掛著笑臉去應酬。
婉潞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房裡,董媽媽帶著人迎上來,婉潞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勉強問過孩子已經被奶媽帶去睡了。春燕她們端來水婉潞梳洗了,寬了衣服就揮退她們往床邊走。
床上帳幔低垂,婉潞也沒想別的,掀開床帳踢掉鞋就往床上躺,倒下去的時候一雙手已經把她牢牢抱住,婉潞差點叫出來,接著是趙思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娘子是我。"
婉潞的身子這才軟了下來,往丈夫懷裡拱了拱:"我當你還在外面應酬呢。"趙思賢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但嘴裡的話還是那樣輕柔:"應酬了一日,我也乏了,回來歇歇特意讓她們不說的。"婉潞嗯了一聲,把他的手拍了下來:"別亂動,快些睡覺,我累了這一日只想睡。"
趙思賢的聲音開始低了下去:"嗯,睡覺,當然要睡覺。"接著什麼聲音都沒有,偶爾傳來一聲喘息。等一切都平靜了,婉潞才開口問:"孩子他爹,新科進士,你說我們兒子起個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