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6.意氣

7.006.意氣

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女子!景懿幾乎目瞪口呆,他反應過來后,這才手忙腳亂地抓起外衫穿在身上,七手八腳地繫上腰帶。他從沒想過這女子竟如此不知廉恥,竟敢在大街上當街扯男人的腰帶!

她究竟受的是什麼教育啊!

景懿的臉漲得通紅,他抓起衣服后不可思議地盯著杜蘅,連說話都不由結巴起來:「你……你一個女子怎麼能……你這樣成何體統!簡直不知廉恥!」他氣得連耳朵都紅了,說起話來都顛三倒四。

杜蘅勾唇,邪邪一笑:「有什麼不成體統的?」

景懿怒道:「你這女子!怎麼能在大街上對男子動手動腳?更何況,你怎能將我與你相提並論!」居然說他是「水性楊花」?這女子還真是膽大包天!

「怎麼不能相提並論。我與你,男子與女子,又有多大的區別。」杜蘅眼尾上揚,露出個嘲諷的表情,「你不是自稱為江湖俠客么,怎的?這江湖兒女,還要拘泥於這些形式規矩?」她靜靜地撇了景懿一眼,轉身欲走。

這怎麼能混為一談?!江湖兒女也不是這個江湖法的!

「當然不同!」景懿被杜蘅反駁,心裡不甘,又不想杜蘅就這樣離開,一伸手就抓住了杜蘅的肩膀。

杜蘅一回頭,蹙眉看他,冷冷道:「鬆手。」

景懿被她一瞪,莫名的心臟一緊,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

「無禮!我大祁以禮治國,信奉儒家學說,當……」

景懿話還沒講完,就見杜蘅似笑非笑地搶了白:「你好像也沒對我以禮相待,楊懿。」

聞言,景懿的臉色頓時青一塊白一塊,杜蘅歪了歪頭,一派好整以暇,斜眼看他:「你說我水性楊花,可是你親眼所見?」

景懿有些遲疑。這自然不是他親眼所見,但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即便不是親眼所見又如何。「雖我並非親眼所見……」

「你口口聲聲說信奉儒家學說。子曰,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想來,你也不過道聽途說之輩是也。」

「十……楊懿公子雖未親眼所見!我們可是親眼所見的!」柳小姐一行四人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率先站了出來。杜蘅定睛一看,果然是一開始就下她套的攪屎棍。

「是嗎?那你們親眼看見了什麼呢,你們親眼看見我水性楊花了?」杜蘅聰明地轉換了概念,她漫不經心道:「只不過是我裸/露肌膚罷了。孔孟學說可沒說,女子不能裸/露肌膚的。」她微微一笑,眸中凌厲之光頓泄:「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你們認為的,可不能強迫我如此認為。我既覺得此等裝束沒什麼大不了的,自然想怎麼穿就怎麼穿了,卻不是你們能拿來置喙的!」

她這句霸氣的話一出,那女子頓時退了一步,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她,見她搬出了儒家學說,一時之間被嗆住說不出話來。她有些猶豫,不太敢接話,畢竟之前的柳小姐還被她說成犯了「兩舌」之戒。

「你這女子,怎的如此伶牙俐齒。你這不也是犯了『兩舌』么。」景懿在一旁接上了杜蘅的話。

聞言,杜蘅翻了個白眼:「孔子還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所以,這位俠客,你就別和我女流之輩再計較了吧。」她這爭辯放棄得突然,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杜蘅冷淡一笑,趁著眾人目瞪口呆之時,轉身利落地溜了。

她懶得再和人爭論,不耐煩地丟下這句話便率先離開,那般不羈。而被留在身後的景懿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見她毫不猶疑地離去,自然覺得火冒三丈,畢竟他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誰曾對他如此甩過臉子?

不過即便是心生怨懟,景懿在離開之前,還是臉色很差地對柳小姐那四人警告道:「今日之事,決不許你們說出去!」

「你們幾個也是!連父皇母后都不許說!」他怒氣沖沖地拿起鞭子指著跟在他後面的侍衛,「你們要是敢說出去……」他眯起眼睛逡巡了一圈,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一聲脆響,他臉上的神情冷酷得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

「就別怪我不客氣!」他說完后,踩上馬鐙,一聲「駕」后,翩然離去。

這是他和杜蘅之間的恩怨,容不得別人插手。

景懿咽不下這口氣,但還沒有到需要父皇母后幫他出手的地步——那就變成仗勢欺人了。這是他最不屑做的事情。景懿偏要自己動手,教她對自己心服口服!

吃了這一癟之後,景懿馬不停蹄地就走了。既然是在論禮戰儒這方面失敗了,那他要去找當代大儒來聲討她,叫她不得不對他服氣!

景懿本來就是個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性子,他此時也顧不得旁的,只一心想贏過杜蘅,叫她對自己服氣。

倒是一旁的侍衛對他這樣的風風火火一驚一乍驚訝不已,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

「殿下這該不是……」看上這姑娘了吧?

「殿下的事情,你少說話。」

幾個侍衛沒再說什麼,只得嘆了口氣,認命地跟在了這位難纏的殿下身後。

且不說景懿去搬救兵去了,杜蘅早將此插曲忘在腦後,買了東西就回了杜府。

回程的路上,梨兒還一路在抱怨那男子怎的如此輕浮,輕易就碰她家小姐的肩膀。當時梨兒被那鞭子嚇得都渾身發軟,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等回過神來就看見自家小姐被人輕薄了。梨兒撅起嘴揉了揉屁股,只恨自己沒出息,怎麼沒衝上前去救下自家小姐,這男子怎的都如此粗鄙無禮的?

杜蘅微微一笑,叫梨兒不必再多加抱怨。

不想,杜蘅這一回門就見杜棠在偏門不遠處張望著,像是在等什麼人。杜棠無意地一轉頭,在後門處看見杜蘅正好進門,這四目一對,杜棠更覺尷尬,然此時轉過頭去已經有些欲蓋彌彰,只得僵硬地在原地站著。

眼見著杜蘅朝自己走了過來,杜棠無意識地絞緊了手指,無端地緊張起來。

——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姐姐莫非是在等我。」杜蘅走到杜棠跟前,態度並無熱絡,只冷冷淡淡的,像是例行詢問,全無之前裝出來的熱絡殷勤。

杜棠愈發覺得尷尬,但是卻安心了些。畢竟杜蘅冷淡,就說明她應當還並無所圖。

「我……我知曉母親定會剋扣你的用度。」杜棠有些不安地游弋了視線,清了清嗓子,突然掏出了一個錦袋,別開了眼:「這個……給你。」

杜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姐姐接下來的話是不是要說讓我不要怨恨母親,然後依舊無視,只叫我拿你的施捨便罷了?」杜棠見她態度帶刺,下意識地想縮回手。

沒想到杜蘅卻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往回縮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拿過了那隻錦袋。

「我收下了。」杜蘅將錦袋收入懷中,目不斜視地從杜棠身畔走過。而梨兒則是在一旁怯怯地行了一禮,跟在了杜蘅身後離開。

杜棠還伸著手僵硬在原地。

不知多久,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杜蘅卻已經走進了自己的院子,看不見人了。

杜棠突然發現她的院子離後門不算太遠,已是接近雜掃僕人所住之地,而且竟如此破敗簡陋。除了粗使雜役,貼身丫鬟竟只有梨兒一人。想起自己院子里的四個大丫鬟,各自掌管著連她都記不清數的小丫鬟,杜棠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突然忍不住想,上輩子她的那些關心,是不是真的像杜蘅所說,流於表面。又或者,她對杜蘅,只是「施捨」?

一想到這裡,杜棠心中驀地湧起了些許冷意。

此時的杜蘅正坐在自己房裡,撫摸著新買的綉布發獃。

沒有劇本的演繹真的很難,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杜蘅揣摩得對不對。杜蘅,杜家庶女,排行第二,雖然飽受虐待,但自尊心奇高無比,倔強,死心眼,不服輸;小心眼,睚眥必報,以怨報怨,絕不會輕易原諒他人;敏感,對於他人的示好第一時間抱有警惕。當然,她也是極聰明的,懂得如何明哲保身,懂得能屈能伸。像十二皇子這樣的權貴,想必她是不會招惹的,會選擇避其鋒芒的。

不過,杜蘅之所以招惹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她要名動天下,得人人艷羨,還非得藉助這位十二皇子打開缺口不可。

十二皇子心性懵懂,少年心性,還不通男女之事,然他意氣風發,從小順風順水長大,必定忍受不了被人反駁,落了他的面子。他定是要找回場子的,但是以他的性子,他也絕不會求助於皇權,甚至會明令其他人不得告知皇上。

他肯定是要用別的法子的。如果動用皇權,那便是強迫,那便是以權勢壓人。對於這個迷戀江湖話本的少年來說,可就失了「道義」和「俠氣」了,為他所不齒。所以他肯定是要用別的法子來擊敗她——

而這位十二皇子能找的法子有限,無非是找入世大儒來幫他的忙。

對於儒學,杜蘅在清華里修的雖是理工科,但對這方面十分有興趣,所以頗下過一番工夫學習。甚至還去北大進修過一段時間,被北大教授直呼心痛,問她為什麼不上北大修習中國古代文學。

不過,對上這些儒學大家,杜蘅還真沒太大的把握。但這也是針對其他儒學問題而言的,而關於女性獨立的問題,儒學提到的不多,而且爭議性極強。當時杜蘅甚至以這個論題與北大教授有過一次辯論,而最後,她贏了。

雖然當初,北大教授吹鬍子瞪眼說她「巧言令色、強詞奪理」,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杜蘅確實擅長見招拆招。

當時,他以《女德》為據,她卻大談古往今朝那些女性風流人物,無一不受《女德》所束,甚至找出《女德》中矛盾之處,一一進行論證,再大談既以禮治國,那「禮」之一字必得佐以帝王之策,打壓女性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引經據典,令人無力反駁。

對於這場辯論,杜蘅雖不說十分的把握,七分卻是有的。

除卻此事,乞巧節似乎也要近了。

而這乞巧節,似乎就是杜棠大放光彩的第一次機會。然而,為了名動天下,這樣的機會,杜蘅也是不能放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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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洗白壞女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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