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岸的企鵝(二十)(2)
「你,唉!」那廝仰天長嘆了一氣,然後轉而問我,「你知道明朝嗎?」「當然知道啦,怎麼?」「你知道明朝末年么?」「不是崇禎皇帝么,怎麼?」「你知道明朝末年推翻崇禎的那個叫李自成的么?」「你拿我當什麼啊!不要學我犯二,有話快說!」「李自成,其實還是挺人才的,但是為什麼後來被滿清入關了呢?就是因為李自成雖然能打江山,但是他卻忽略了一條定理,叫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這跟你有關係嗎?」「你現在和澎澎之間怎麼樣?」那廝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總是扯東扯西。「挺好的啊。」「所以,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革命尚未成功,企鵝不能放鬆。」「你到底什麼意思啊?」「我說,你既然總說自己聰明,難道真的聽不懂嗎?」我不是聽不懂,而是不明白阿維究竟出現了什麼具體狀況。「還記得剛入學的時候,我給你解釋什麼是『企鵝』么?」「記得啊,你說,把可愛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鵝,是恐龍的對立面,是一種珍稀動物,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是啊是啊,當時,差不多就是這麼說的。」那廝點點頭,「可以啊,小同志記性挺好的,為什麼背英語單詞的時候就老記不住呢?」「別廢話!企鵝又怎麼了,跟你有什麼關係?」「這個吧,我當時還有一個故事沒告訴你,現在給你講。」那廝清了清嗓子,坐到了高高的實驗台上開始講那過去的事情,「當初,中學的時候,有個姑娘,哈哈,跟我挺不錯的。我當時笑話她,說——」「你再這麼吃下去,早晚有一天會變成恐龍的。」當初,阿維這麼說的。「恐龍?恐龍是好人還是壞人?」姑娘回答。「你難道不明白么?恐龍,這個,大概應該不算好人吧。」「那我就不當恐龍,我要當克賽!」「這個,哈哈,是吧,恐龍是動物,克賽是傻缺,你還是挑個動物當比較好。」「我為什麼非要當動物啊?」「嗯,你別著急,我幫你想想,這個,你當企鵝怎麼樣?」「為什麼是企鵝呢?」「你看你啊,一到冬天,路滑,你走路就老是摔跤,但是又摔不壞,」阿維那廝犯二的功力看來早就爐火純青了,「這個,企鵝,在南極,也老是摔跤,也摔不壞,摔了還不起來,就乾脆用肚皮貼著冰面滑行——」「我又沒滑行!」「總之,跟你挺像的,你要是不當恐龍,就當企鵝算了。」「就是這樣啦,所以我以後就管她叫『企鵝』了。」阿維跟我繼續講,「後來,我跟她說,企鵝老用肚皮著地,又不疼,就是因為肚皮上有鱗片。她既然叫企鵝,那麼肚皮上也應該有鱗片,我說要驗證一下,摸摸她的鱗片,她不讓我摸……」「你就是豬頭啊,二死了!」聽著阿維講,我實在忍不住了,於是只好捂著肚子笑著,捶了他兩拳。「這樣,後來,我們才演化到把可愛又善良的女生叫做企鵝的。」阿維的故事終於講完了。「不過,」笑夠了,我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這跟你平安夜那天晃點兒、跟李自成打江山什麼的,還是沒有關係啊!」「還差一點,你就明白了。」那廝摳了摳眼睛,慢吞吞地說,「因為,平安夜那天,最早被我稱為『企鵝』的那個人,突然出現了……」「哦,那我就明白了。」我點點頭,「誰讓你當初犯二的,說同時騙很多隻企鵝,多騙一隻就多一分危險,現在你危險了吧?」「所以,要消除危險,就得想辦法啊!」阿維很籠絡的表情,把手搭在我肩膀上,「你和澎澎都得幫幫我,小維姐姐平常還是很通情達理的,不過,一生起氣來,唉。」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什麼時候,阿維晚上冒著大雨去買辣雞翅,那也是和小維姐姐發生了矛盾以後。惟企鵝與小人與熱帶魚難養也!看來,古之人不余欺啊!幸虧阿維的江山只是有一點點風吹草動,而沒有碰上吳三桂那樣開關投敵的大災難。小維姐姐看在阿維那廝那上就要考研的份上,終於決定既往不咎了。「如果以前跟我好過的企鵝,突然跑來找我,你會有什麼反應啊?」處理完了阿維的事情,為防萬一,我決定試探性地問問澎澎。「反應?那要看你有什麼反應了。」澎澎的眼裡閃過一絲猶豫,而後給了個含糊的回答。看著女孩有點為難的樣子,我責怪自己為什麼無緣無故問出了這樣的問題來。「放心吧,」我湊到女孩耳畔,輕聲說著,「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然後,在寒冷的冬夜裡,在狂歡的人群中間,在紅色的天空底下,我們緊緊地相擁在了一起,好久,好久,直到新的一年鐘聲敲響,直到人群的歡呼淹沒了燈火通明的都城。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我聽著女孩的聲音,感受著女孩的體溫,當她的呼吸隨著胸口的起落而傳遞給我,我感覺我正在被慢慢融化,輕飄飄的,隨著響徹的鐘聲,飛上夜空;一起飛走的,還有長久以來始終揮之不去的疑慮、空虛、寂寞和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