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岸的企鵝(一)(3)
比如,剛剛開學一個月的時候,一個大二的師哥——系裡的宣傳部長——把我們這群什麼都不懂的新生拉去排練合唱應付差事。我和阿維不滿於那廝的猖獗蠻橫,於是一起以罷排練罷演出來對抗。「哎,葭,阿維,」某一天盧可帶了話來,「宣傳部長說,要是你們倆再不去排練,據說就要給處分了。要我說,你們就去吧。」「他也敢!」阿維一拍桌子站起來,「沒事,你聽我的,他也就嚇唬嚇唬你這麼乖的孩子。你自己看這守則那守則的,哪有不排練給處分的?」最後該宣傳部長親自闖到442來找場子,被阿維砸了兩個暖壺嚇將出去,自此永不再犯。「唉唉,這回麻煩了,落在這傻缺宣傳部長的手裡了。」想起了開學之初的事情,是因為終於又和那廝有了瓜葛,無奈之下我只好和阿維訴苦。「出什麼事了?他偷你包子吃?」阿維笑眯眯的滿不在乎。「你知道咱們學校今天晚上有個歌手來開演唱會吧?」我鬱悶地往床上一躺,開始說起來,「演唱會的票,據說每個系都由宣傳部免費發,可是那傻缺記仇,就是不給我。」「嗨,這事你別理他就得了。」阿維邊說著邊把一包咖啡伴侶粉末直接倒進了嘴裡。「我知道,可是我想去聽,這不是煩人么?」「真的啊?」阿維咂吧咂吧嘴,從書包里掏出一張票來,「那你去吧,我就不去就得了。」「喂,你怎麼能搞得到票呢?那傻缺不是……」我看了看票確實沒錯,於是問。「你去就得了,本來我聽不聽無所謂的。」阿維沒等我問下一個問題,也沒做其他的解釋,只是把桌子上所有的咖啡伴侶吃了個精光,然後拍了拍肚子出了442去,一路唱著:「總是吃不飽啊,總是吃不飽……」聽著台上的歌手唱著民謠風格的歌,我不知道是因為歌曲本身還是因為阿維把票讓給我的舉動而感動不已。自以為多少有點小資情調的我總喜歡聽民謠,一個因為鬱悶或者寂寞而廢話連篇的傢伙,在安靜的時候聽這種淡淡的有點憂傷的歌,應該正合適吧!「你喜歡民謠,就好像貓喜歡月夜。」阿維曾經這麼說我。「這個……有什麼必然聯繫嗎?」「都是為了——」阿維把雙手按在地上,「這個樣子,前腿著地,引吭高歌,大聲疾呼:春——春——」「這是?」「叫春啊!」不過阿維還是夠義氣把票讓給了我,讓我來聽民謠,繼續小資,繼續叫春的**。台上的歌手彈起了木吉他,我的心緒隨著琴弦的抑揚而起起落落。「卟卟卟——」和諧的琴音忽然被擾亂,我一臉不樂意的樣子歪過頭去,怒目而視。坐在我身旁位置上的那個姑娘,一雙黑色的旅遊鞋,已經洗得發白的仔褲,黑色的有點緊身的短袖上衣,灰白色的小挎包,額前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低著頭,看著手裡的呼機。「喂,同學,看演出的時候——」我小聲抱怨起來,然而話說到一半卻又停住了。因為阿維一再教導我,無論何時何地,對企鵝總要忍讓三分。「企鵝無罪,犯二有理。」阿維教導我的時候,把這兩句話寫在橫符上貼在了宿舍門背後,可惜後來被盧可撕掉了。我信任阿維,因為他和我不同,是有企鵝緣的人。「卟卟卟——」身邊那個姑娘的呼機又響了起來。即使你是企鵝也好,恐龍也罷,即使你穿著打扮的顏色黑白分明、像荷蘭乳牛或者別的什麼,這樣破壞演出氣氛,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吧!「注意一點哎,同學!」話一出口,我也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一點大。因為旁邊那個姑娘抬起了頭來看我。躲在長發後面的眼神,有點落寞哀怨的眼神,就像台上歌手唱的憂傷的歌一樣。我的表情僵硬在那裡,不知道該繼續指責她,還是學阿維哈哈一笑什麼的。「嗯……對不起,是不是……打擾你了是吧?」還是那個企鵝先說了話,而後重新低下頭去,看著呼機,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像、就像——嗯,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無家可歸的寵物貓。「這!」我楞了一下,恨自己沒有沒有趙子龍之英勇張翼德之威猛關雲長之膽魄,而只是咧了咧嘴,回答,「沒、沒關係。」企鵝早已經不再理我,專心看她的呼機。台上的歌手一曲終了,我不禁又轉過頭去看旁邊的那個可憐兮兮的像被遺棄的寵物貓一樣的姑娘。因為她的呼機再一次囂張地叫了起來。「不好意思……」這一次她主動轉向我,認錯。「沒、沒關係。」我還是不變的對白。「這……」寵物貓女孩欲言又止。「有事嗎?」我看得出她也發楞了幾秒鐘,眼神里的落寞哀怨之中還夾了些慌亂。「你們學校這兒,有收費電話么?」終於,寵物貓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額前垂下來的頭髮,問。「沒、沒有吧,大概。」我被她的樣子弄得也很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