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岸的企鵝(一)(6)
「我說那天看你翻垃圾堆呢!」獾子也湊過來,「老實說吧,你騙的企鵝是誰啊,叫什麼,何方人氏,談過幾次戀愛結過幾次婚有幾個孩子……」「打你幾個孩子!」阿維說著「打你」,臉上卻滿是幸福的笑容,「你問我騙的企鵝是誰?哈哈哈哈,你猜,猜不著,再猜,還是猜不著,不行了吧,我告訴你——企鵝,和我,名字一樣,差不多,嗯,以後就叫你小維姐姐吧——」「他瘋了吧。」獾子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這就是我全程觀摩過的阿維和他的企鵝被我們稱為小維姐姐的故事。「就算我沒你二,沒機會偷帽子騙姑娘,難道我就不能碰上企鵝啊?」我的降豬十八掌接連拍出,阿維躲了兩下,然後換成一臉正色,說:「不跟你鬧了,你們——你和那什麼貓——撞上之後呢,沒有發生什麼邪惡的事?」到此為止我才繼續給阿維講述我的遭遇。險些撞上寵物貓四十分鐘以後,北京三環路外的一片學生公寓里,通宵營業的食品店內,一張桌子的兩端,我和寵物貓面對面坐好。「謝謝你,陪我回來。」寵物貓依舊把臉藏在頭髮後面,還是幽幽的聲音。「不用客氣了吧,反正是順路的,又有可樂喝。」氣氛有點不對,因此我很誇張地搖晃著可樂杯,試圖打破沉悶。「嗯,那也還是得謝謝你。」寵物貓的視線似乎聚焦在無限遠的什麼地方,飄渺恍惚,「其實,要不是差點撞上你……還有……我是想自己一個人走一走的……不過現在心裡反而好一點了……」「是嗎?」我早就察覺到了寵物貓的異樣,只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要是……嗯,要是有什麼事的話,你說……你知道吧,我是山頂洞人,沒進化好呢,還是挺傻的……」寵物貓揚揚嘴角,對我的二話禮貌性地笑了笑,而後又躲回到了頭髮後面去。沉默讓我更加不知所措,難以決定該走該留該說什麼做什麼。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發展方向的。只是因為犯二是天性,所以認出了差點和我相撞的人就是寵物貓之後,我開口第一句就是:「不會吧,你躲在這兒難道是看上了我的電話卡,想要謀財害命?」黑暗中隱約看見寵物貓如此這般地禮貌性的笑了笑,回答:「你、你好。」聽她的聲音有氣無力,我不禁要調動邪惡的念頭去猜想她是什麼的幹活,但是我的嘴巴條件反射一樣地繼續犯二:「你可真的嚇死我了,山頂洞人又膽小又貧窮,你要是搶了我的電話卡,我拿什麼去扯二尺紅頭繩給喜兒啊!」「是嗎?」寵物貓把心態做了調整,開始勉強地維持著微笑的模樣,「說了半天要謝謝你,電話卡也打掉了你不少錢,要不然我請你喝點東西吧?」結果我不顧她提的條件是回她們公寓,一心只想著喝可樂,這才一路跟著寵物貓來到這張桌子前面。至於這隻企鵝究竟在想些什麼,我卻一點也猜不出來。「我,挺好的了……」看著可樂杯發獃的寵物貓忽然開了口,「我用你的電話卡,然後請你喝可樂,算是還了你人情吧。沒事了,你要是覺得晚了就回去吧,我挺好的了。」「是嗎?我……」我把最後的可樂喝乾,站起來,想說兩句什麼。「挺感謝你的,真的。我也該回去了。」寵物貓打斷我的話,也站起了身。於是我就像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孩子一樣離開了。「這是你不對啊!」阿維聽過以後高呼,「你這麼邪惡,都沒問問她,用不用你陪她度過這寒冷寂寞的一夜?」「你才邪惡呢!我可是善良的好孩子。」「那最後,不就等於白瞎么?你也不認識人家,折騰半天就落著一杯可樂啊?」「也不是。」我撓撓腦袋,回答。後來寵物貓給我發過一封E-Mail的。她說挺感謝我的,因為那天她剛跟男朋友分手。故事的來龍去脈大致是:那天,本來她搞到了兩張在我們學校的演唱會的票——因為她的男朋友很喜歡民謠一類的歌,結果就在那天上午,她的男朋友說,其實他是欣賞她做的音樂——寵物貓自稱玩吉他很好——而並不是在喜歡她本人,於是他們就決定在那天分道揚鑣。「那,正好啊,兵法雲,趁虛而入,你應該咬定青山不放鬆。」「這個……我不是善良嗎?這樣會不會有點邪惡……」「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阿維教導我,「你不能放任自己的善良,不夠邪惡是騙不到企鵝的。小夥子啊,這樣的機會不好好把握,難道你以為你還年輕嗎?」可惜寵物貓在給我發完E-Mail以後就把她發信的那個電子郵箱註銷了,也就是說我再也沒機會聯繫到她,不然真像阿維所說的,萬一有機會來編一段葭和寵物貓的故事續集,或者外傳,或者姊妹篇之類的,也好讓我——「外傳?還『阿葭正傳』呢!」說著,阿維湊過來拍了拍我的腦袋,「下次,你就這樣摸摸企鵝的腦袋就好了。」「哪有企鵝的腦袋隨便摸的!」「嗯,嗯,別著急啊,你告訴她:『和尚摸得,我為什麼摸不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