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一儆佰
紅錦就是故意的,馬氏此來就是為了教訓自己,憑什麼還要笑臉要迎?二來,她也想激一激馬氏,看她今兒能做出什麼樣過份的事情——正好可以給自己個機會。
馬氏沒有想到紅錦會如此輕慢她,微微一愣之後便上前笑著給紅錦草草的一福:根本是半蹲不蹲的應付事兒。
「給大姑娘請安,大姑娘剛用過飯吧?姑娘就是有福的人啊。」說著話,她掃了一眼紅錦桌上的飯菜。
紅錦輕輕的點了點頭:「大娘怎麼這個時辰來了?可用過晚飯了?」她看著茜雪給自己輕輕的拭手上的水珠,眼睛連斜也沒斜馬氏;對於馬氏口中有關福氣的譏諷也沒有理會。
馬氏自然是有些惱:不要說是紅錦了,就算是府中那些正經八百的姑娘主子們,看到她誰不是喜笑顏開的迎過來。
「不是說姑娘有事兒嘛,奴婢哪裡還敢耽擱;」馬氏臉上的笑越來越假,有些掛不住了:「飯菜剛擺上,奴婢連看也沒有看一眼,便緊緊的趕了過來。」
紅錦扶著茜雪的手站了起來:「哦,倒真是累到大娘了;說起來呢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讓大娘這個時辰跑一趟——想來是傳話的沒有說清楚;」她一面說一面走,對於馬氏表功般的語氣根本不領情:「大娘跟我過來說話吧,這裡亂得很,讓她們收拾吧。」
馬氏只能乖乖的跟在紅錦身後去明間,看到紅錦坐下,沒有紅錦的話她也就只能站著:再怎麼著,紅錦也是主子;她再不把紅錦放在眼中,也只有站著的份兒。只是她心中的惱火更甚,到哪個房裡她是沒有座兒的?今兒倒真是頭一次。
紅錦坐下之後,對茜雪道:「去取我讓你備下的東西來。」茜雪輕輕一蹲去了。
馬氏聞言心裡才好受些,知道這是要給自己好處,臉上便有了兩分真笑:「姑娘有什麼事兒儘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是不出大格兒,奴婢怎麼也要想想法子的。」
不過她這只是場面話兒,對於那幾套衣裳,她是絕不會給紅錦換過來的;不過一會兒看看大姑娘給自己是什麼,如果是好東西那這幾套衣裳就讓人給她改一改;如果東西不值幾個銀子——當她是要飯的打發嘛,大姑娘的日子就是過得太舒心了些。
紅錦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馬氏身後的小丫頭:「那是這一次新做的衣裳吧?快拿過來我看看。」旁邊的翠蕊立時接過來把衣服放到了紅錦身邊的矮几上。
紅錦伸手一件一件的翻看,看到最後她的臉上沒有了一絲笑容;她抬頭看向了馬氏,靜靜的道:「大娘不會是拿錯了衣裳吧?」
馬氏聞言一愕:她被紅錦的話與態度弄得愣了,說起來這些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鳳家大姑娘放下臉子來。
愣完之後,馬氏心下便真惱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紅錦當真只為了這幾套新衣就叫她來:當她是什麼?能給你做衣服已經是夫人天大的恩情,居然還想挑三揀四,也不想一想自己是誰。
就算明知道大姑娘有東西要給她,她也受不了大姑娘這般口氣、神情和她說話;因為在她的眼中,鳳紅錦根本就不是鳳家的主子,是連個體面的丫頭都比不上的人。
是的,這些衣服並不合適紅錦穿,馬氏知道的很清楚;但是她並不想直承此事,如果這一次給了紅錦臉兒,下一次紅錦還會如此鬧將——這大姑娘眼下當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了。
大姑娘不知道沒有關係,她今兒就點醒大姑娘,免得大姑娘總是無端的尋事:要知道她可是極忙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開了口:「姑娘,沒有錯的,這些衣服就是這次夫人讓人做給姑娘的;奴婢伺候老爺夫人多年,從來不敢有半分差錯,只是幾套衣服怎麼會送錯了。」她把鳳老爺和寧氏抬了出來,示意紅錦收下這衣服大家兩好。
紅錦聞言淡淡看她一眼,把其中過艷的粉紅長褙子拎了起來:「大娘,以我的身量,這褙子我能穿得下去嗎。」她話說得很慢,並沒有半分著急的樣子;只是說完話就直直的看著馬氏,眼睛一眨不眨。
馬氏聽完硬梆梆的就給頂了回來:「大姑娘,這衣服很好啊;不管是顏色還是花樣兒,都極配大姑娘的——大姑娘有什麼不能穿的?」
紅錦的聲音冷了下來:「大娘的眼睛還好吧,如果視物不清的話就回家裡歇兩天也成——夫人那裡,我給大娘告個假;這衣服,我能穿得下去嗎?」
「姑娘,奴婢的眼睛很好,謝謝姑娘您的關心;至於衣服,姑娘你不要嫌我的話難聽,奴婢也是為了姑娘好;夫人一天到晚忙裡忙外,上上下下幾千件事兒等著她,衣服也是夫人為了姑娘們好才讓人特意做的,姑娘如今說這個話兒,讓夫人聽到豈不是傷夫人的心?」
「為人子女者,就算不能盡孝為父母分勞,也應該少給父母添事兒……」馬氏是滔滔不絕,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她掃視了一眼屋裡,看到茜雪等人一臉的綠色心下更是得意——給臉不要臉,今兒非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看明兒你還敢不敢當自己是鳳家的主子翹尾巴了。
一直靜靜聽著的紅錦,聽到這裡忽然間起身兩步搶到馬氏身邊,揚手輪圓了胳膊就狠狠的給了馬氏一個耳光,打得十二分的響亮。
紅錦並不想自己自己動手,最好是有什麼丫頭婆子代自己打馬氏兩個耳光,她是主子要自重身份的;但是她很明白,她屋裡的人沒有一個敢對馬氏動手的。
如果在她喝了打之後,滿屋裡的人都不動,反而弱了她的氣勢長了馬氏的威風;所以她才不得已委屈自己親自動手。
打完之後,紅錦看著呆愣住的馬氏:「我有父有母,有些話大娘你還是掂量清楚再說,我聽了倒沒有什麼,只是錯了上下尊卑的規矩,可就是大事兒了;這一掌,我可是代父母打得,用大娘的話說,是為了大娘好。」
馬氏終於反應了過來:她居然被鳳家的大姑娘打了!
如果不是臉上火辣辣的痛,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再聽到紅錦的話,她幾乎沒有氣得背過氣去:敢情她還要謝謝大姑娘了。
「大娘倒也不用道謝,多年來多蒙大娘照顧,我提點大娘兩句也是應該的。」紅錦在火上又澆了一把油。
馬氏可以說是自幼年看著紅錦長大的,吃定了紅錦的軟弱可欺,不想今兒鳳家大姑娘一反常態,在打了她之後,還會對著她說風涼話。
她氣得張嘴就道:「大姑娘,你無緣無故的打奴婢,奴婢、奴婢……」她連說了幾次奴婢,也沒有說出什麼來;因為她不知道能說出什麼來讓紅錦害怕,讓屋裡的丫頭婆子們害怕。
打還紅錦,她還沒有那個膽量;她深知寧氏的心思,如果她敢打紅錦,寧氏不管心裡如何,表面上也會偏頗紅錦把她打個半死的;鳳家雖然現在並無出仕的人,但是卻一直以清貴之家自居,規矩大得很——哪裡能容她一個奴才明目張胆的以下犯上呢。
馬氏到現在忽然發現,如果紅錦想拿她如何,她還真沒有什麼法子能立時還回去;能把紅錦怎麼樣的,都是鳳家的主子們,而不是她這個奴才:紅錦再不濟,說到哪裡去,她也是鳳家的主子!
越是如此馬氏心中越是難受,這口氣窩得她十二分的難受,揚手就想打向紅錦身邊的茜雪:紅錦打不得,她的丫頭她還是能打得。
她心口這惡氣不出,她今兒能被活活氣死;在鳳家,她還是第一次受這樣的辱。
打了紅錦的丫頭,也就是打了紅錦的臉;這一點,不止是馬氏清楚,鳳家上下的人都清楚,所以也能稍稍出她一點氣。
紅錦看到之後,立時一側身子擋在了茜雪的身邊,馬氏的一掌便打在了紅錦的肩膀上;紅錦當然不能讓人當著自己的面兒,打自己的人。
今天她是安心要爭一爭的,所以占理的時候就要寸步不讓;如果她今天不能護住自己的人,那麼就不要指望著他日有人會真心為她做事兒;這一掌,她並不認為挨的冤。
屋裡的人,包括馬氏在內卻都愣住了。
馬氏打了鳳紅錦,馬氏打了鳳家的大姑娘!這可是大事兒。
紅錦不等馬氏反應過來,便開口喝道:「好你一個奴才,居然以下犯上;」她喝完回頭看向茜雪:「給我掌她的嘴!」
馬氏聞言愣住了,她被紅錦打時就不敢相信有這種事情發生,而被紅錦的丫頭打,她當然更不會相信:所以在紅錦喝茜雪時,她嘴角還帶上了冷笑。
但是她的冷笑剛剛掛到嘴邊,茜雪的軟軟的小手便掃過了她的臉!
紅錦這一次不止是想讓鳳府的人正視自己的主子身份,而且她也要試探一下鳳府的主子們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她們不要臉皮,或是能做出撕破臉皮的事情來,那麼她便要另行再想法子。
如果鳳家的人要臉:看她養傷這些日子,鳳家的人應該是顧麵皮的,所以她才要如此試探,以確定自己的所想是正確的;接下來嘛,她當然也就不會再退一步,她要進一步再進一步。
紅錦看著茜雪動手,嘴角同樣含上了幾分冷笑;她姓鳳,是鳳家的嫡長女,應該有的一切一點兒也不能少:欠了她的,還是早早的還回來好;不管她原來是什麼樣子、性子的,但是眼下她卻深知自己是不想受半點委屈與欺辱的。
謀定而後動,她不是在胡來;不然,她尋事的人,便不會是馬氏。
她要初立威,震懾鳳家的下人們,讓她們不敢再來輕侮自己,當然不能選個府中的小丫頭,那根本不會讓鳳府的人正眼看她,起不到什麼作用;也不能選鳳家的主子們,眼下她什麼也沒有,不能和任何一個鳳家人翻臉的——今天選的這個人在鳳家不能過高也不能過低,馬氏可以說是上好的人選。
當然了,如果馬氏待紅錦原來有恩,而不是常常欺負她,那麼今天紅錦當然也不會選她;現在事情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她真正所要的還在後頭兒。
馬氏被茜雪一掌打得不痛卻極惱,伸腿就踢了過去,把茜雪踢翻在地上;紅錦想攔的,只是慢了一步沒有攔住。
當著自己的面兒,馬氏如此猖狂,這讓紅錦真得有了幾分惱火:「我敬你在母親面前伺候多年,不想你卻倚著母親對你的信任如此妄為。」
紅錦說著話,揚手一個耳光就打了過去;馬氏雖然極惱但不敢還手,只能向後退去,但紅錦卻是一步一步緊逼,一面邁步一面揚手打她,幾乎是一步一掌、掌掌都聽得到清脆之極的響聲。
打得這叫一個痛快!她打出了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委屈、打出了自己這些日子肚中的惱怒:就自今天,她要讓鳳家所有的僕婦們知道——她,鳳紅錦,是鳳家的嫡長女、正經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