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皇上
「是么?」沈濯日意味不明的喃喃道,眼瞼緩緩闔上,似在想著什麼。
「要不您再嘗一顆?」唐芯提議道,她不信自己的廚藝得不到一個好字!
眼皮微睜,將她倔強固執的模樣看在眼裡。
「你是朕親封的御廚,豈能沒些真才實學?」
哇哦,他是在表揚她?
「這菜當真合皇上的口味?」唐芯笑眯眯地問道,身後那條狐狸尾巴正左搖右晃著。
沈濯日微微頷首,默認了。
「那奴才能向皇上討個賞嗎?」
「討賞?」他莫不是仗著得了些恩寵,就如宮中的奴才般得寸進尺了?
「嗯嗯。」
「說來聽聽。」古井無波的語氣下,暗藏的卻是森森冷意。
唐芯哪猜得到帝王的心思?她難為情地撓了撓頭,支支吾吾的說:「最近天涼得快,奴才想向皇上討道旨意,恩准奴才去內務院多取幾床厚實的被子,或是取些木炭也行。」
黑眸縮了縮,這也算得上賞賜?
他的沉默被唐芯解讀為不準,神采飛揚的小臉蒙上一層陰色,她失望的垂下腦袋:「皇上若不準,就當奴才沒說過吧。」
連幾床被褥都不肯給,這貨真心小氣!
「你在編排朕什麼?」一道冷冽如冰的聲線,徒然飄至耳中。
唐芯擺出一副無辜至極的表情,道:「奴才沒有編排皇上啊,皇上是真龍天子,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奴才仰望您的英姿還來不及,怎麼敢說您壞話?」
「晾你也沒這膽子。」言罷,他已瞧見門外匆匆行來的李德,看了看天色。
若再不回寢宮沐浴更衣,怕是要耽誤早朝了,遂,歇了捉弄這奴才的心思,舉步行出火房。
唐芯頂著張怨婦臉,敷衍地屈膝迎送。
「李德。」
沈濯日收回餘光,沉聲吩咐道:「你去一趟內務院,命他們備一床被褥,一捆木炭,賜予唐御廚。」
「咦?」唐芯驚訝的張大嘴,傻乎乎瞅著房門前那抹偉岸的身影。
她沒聽錯吧?這貨真的准許了她的請求?
愣了良久,直到人走出院子,即將步上輦駕,唐芯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感激涕零般高呼道:「謝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沈濯日腳下的步伐未停,只面上隱露笑意。
夜幕初臨,唐芯挑了條僻靜的小道,肩扛被褥,手抱木炭,風風火火回到寢宮。
聽說東西是皇上恩賜的,小春忍不住喜極而泣。
「奴婢之前還以為主子是懵了頭,才會去御膳房做粗活,沒想到,主子竟是想藉此親近皇上,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主子定能重獲榮寵。」到時候看誰還敢瞧不起主子!
唐芯嘴角一抽,特想拍拍她的臉蛋,告訴她,她想多了。
然而,小春已深深沉浸在對未來美好的幻想中,她沒忍心打破這丫頭的美夢,只能心不在焉的點頭附和。
「主子打算何時向皇上表明身份?」開心后,小春忽然又沉了臉,有些欲言又止。
「往後再看吧。」她又不傻,冷麵神雖說對下人寬容仁慈,可對本尊,卻是各種厭惡,真要言明身份,分分鐘被他叉下去砍頭好么?
她還沒嘗盡古代的各色美食,幹嘛往死路上走?
「可是,宮裡邊已經有閑話了。」小春偷偷打量了下她的臉色,鼓足勇氣說,「昨夜的事兒,也不知是哪個混蛋傳出去的,今兒個好些宮人故意來到咱們這兒,在外邊放聲嬉笑,奚落主子,還說您半夜溜出寢宮,是去會情郎。」
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她記得一清二楚。
小春攥緊拳頭,一臉憤憤不平之色。
「明日再有人敢來,你就拿掃帚把人打跑,出了事兒,我給你擔著。」唐芯怒聲說道,「有些人欺軟怕硬,不給點兒顏色,真當咱們好欺負。」
她隨手抓起銀盤裡的蘋果,用力一咬。
「呸呸呸!」
果肉一股腦全吐在了地上。
「這蘋果怎麼是壞的?」
小春眼圈一紅,滿腹心酸的說:「宮裡的果子、糕點,是好幾天前送來的,早就壞透了,不能吃。」
唐芯鬱悶的扔掉果子,拍拍手,道:「安啦,不靠他們,我照樣能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穩坐聖上欽點的御廚一職,還愁拿不到吃的么?
乾清宮。
黑影躍入雕花木窗,規規矩矩跪在殿中。
「皇上,卑職無能,未能查明蓉妃昨夜的去處。」
那條紅廊四通八達,前可通往御書房,后可通往內務院、賢妃居住的琉璃宮,是後宮必經之路,想要從中查探出唐芙的真正目的地難如登天。
更者,她離開寢宮后至被侍衛發現的這段時間裡,除身邊的宮女外,再未與任何人碰頭會面,其用意,很難探清。
「查不到?」一股威嚴的氣勢,如泰山壓頂,朝隱衛壓來。
他慚愧的垂下腦袋:「請皇上降罪。」
上首靜謐無聲,良久后,危險的氛圍方才散去。
沈濯日幽幽啟口:「傳朕旨意,蓉妃身染怪病,為後宮安寧,即日起,禁足於若凌居,幾時病好,幾時解禁,另,派遣禁軍日夜看守,朕不想看到昨夜的事發生第二次。」
若寢宮被封,她勢必會尋找別的辦法離開,屆時,他便可抓住她的狐狸尾巴。
天蒙蒙亮,尚在被窩裡膩歪的唐芯,突然被人一把拽了出來。
「主子!大事不好了,哎喲,你別睡了,快起來啊。」
身子被大力搖晃著,一股眩暈感襲上腦門。
「停!」再這麼搖下去,她沒暈,都會被她給搖暈了,「又出什麼事了?」
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去拽被子。
時間還早,夠她睡一個回籠覺。
「外邊有大批侍衛,把若凌居包圍起來了。」小春只覺頭頂上這塊天快要塌下來,宮裡不是沒有過後妃慘遭禁足的先例,可派重兵把守,卻是聞所未聞!
這分明是把主子當犯人看押呢。
「圍就圍……啥?」唐芯魚躍挺坐而起,剛搭上身的被子順勢滑了下去,「咱們被包圍了?」
「是,」小春抹了下眼角的淚光,顫聲說,「院子外到處都是人,奴婢問過了,他們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唐芯赤著腳奔到窗戶旁,推窗往外一看。
高聳的牆頭外,可不有好些個腦袋冒出頭么?
略微一數,至少有三十多人。
「這麼多人,我要怎麼去御膳房啊?」總不能長上一雙翅膀飛出去吧?「該死的傢伙,他又在鬧什麼幺蛾子?」
就不能給她點安生日子過嗎?
唐芯一屁股坐到梳妝台前,依樣畫葫蘆,描繪了一個與本尊相差無幾的妝容,實在有些不忍直視銅鏡里花花綠綠的面容,她果斷起身,決定出去禍害外邊那幫不請自來之人。
侍衛聽到逼近的腳步聲,側目朝院中看來。
曳地的白紗長裙裹住身段,映襯出女子的婀娜曲線,外披一件黑色輕裘,帶子系在前頸處,挽成漂亮的蝴蝶結。
視線慢慢上移,唇瓣紅得發紫,鋪滿粉底的面龐上,塗抹著兩團喜慶的大紅色曬紅,炭筆描眉,眼部描上了詭異的草湖綠,分開來看,賞心悅目,可湊合在一起,卻如一幅常人無法品鑒出美意的抽象畫。
饒是見識過好幾回她濃妝艷抹示人的樣子,但禁軍侍衛仍覺得胃部抽搐,一個個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挪開眼神,深怕再看一次,夜裡會做噩夢。
唐芯一路行出院子,卻在出門前,被侍衛攔下。
「娘娘請止步,」侍衛眼神漂移著,不肯看她,嘴上不忘提醒,「皇上有旨,您不得擅自離開若凌居。」
唐芯早料到會有人攔截她,玉手攤開在侍衛身前:「拿來吧。」
「拿什麼?」侍衛一時沒跟上她的腦迴路。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奉了皇上的旨意嗎?聖旨呢?拿來給本宮瞧瞧。」她倨傲的抬起下巴,一副找茬的口吻說道。
侍衛臉色一黑,咬牙說:「卑職奉的是聖諭,並無聖旨在手。」
「嘴長在你身上,本宮怎知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笑臉突然一收,「讓開,本宮要去見皇上。」
丫丫的,先縱容宮人剋扣她的吃穿用度,現在又要限制她的自由,還派了人明目張胆監視她,她非得和那貨好好理論理論不可。
敢斷她口糧者,都是她的仇人!
唐芯越想越氣,步子往前一邁,試圖硬闖出去。
侍衛身負重責哪敢容她離開?向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即刻近到身前。
「你們想幹嘛?」唐芯背脊一挺,她不信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動手。
「娘娘請回。」侍衛公事公辦的說道,眼神里滿是不屑。
「本宮不回又如何?」她怒瞪著侍衛,媽蛋!見不到冷麵神,她怎麼說服他調走這些礙眼的木樁子?真讓他們寸步不離的守在這兒,她的御廚生涯不就泡湯了?「本宮今日非要見到皇上不可。」
說著,她昂首拓步朝前走。
侍衛相顧對視一眼,在同伴臉上看到了如出一轍的猶豫。
蓉妃再怎麼不得寵,仍掛有后妃頭銜,是與齊妃、賢妃鼎立的存在,更何況,她出自丞相府,真要在人前對她出手,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唐芯每走一步,侍衛們都會下意識後退一步。
一大幫人保持著僵持的局面,慢吞吞挪向御花園。
還沒入園子,遠遠就瞧見了往這方行來的明黃身影。
「皇上~」
抑揚頓挫的呼喚里,帶著滿腔濃情。
沈濯日腳底一滑,額角的青筋歡快的蹦達幾下。
「李德,攔下她。」
李德挺身而出,在半道將飛奔而來的某女截下。
「蓉妃娘娘,皇上已下聖旨,命您在寢宮養病,您怎麼跑這兒來了?」
唐芯癟了癟嘴:「你才有病!」全家有病!
「哦?」一抹冷芒悄然掠過眼眸,「愛妃若無病在身,前夜為何會離開寢宮,現身於別處?」
「有這回事嗎?」唐芯笑臉瞬僵,眼睛機靈的轉了轉,「啊,臣妾想起來了,昨天早些時候,小春好像說過這事,哎呦,臣妾心裡只裝得下皇上的事兒,這些小事聽過以後,眨眼就給忘掉了,哪會放在心上?」
沈濯日冷著臉撇開頭,身側氣息驟然直降。
寒氣入侵,唐芯抖了抖身子,繼續說:「皇上是為這事兒特地給臣妾加派了守衛嗎?」
「……嗯。」他勉為其難應了聲。
「臣妾就知道皇上心裡邊是有臣妾的,不過,臣妾也得為皇上著想,這麼多人手調派到臣妾宮裡,會惹來不少非議,再說咯,自古男女有別,萬一被有心人渲染,傳出去,臣妾的名聲還要不要了?皇上~你若真寵愛臣妾,就把他們撤了吧。」她滿懷期待的凝視著沈濯日,眼巴巴盼著他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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