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在前幾天,趙晨讓方泓墨幫她找個可靠之人,陪周嬤嬤回一次趙府看望侄兒,探親同時也順便向他打聽對從露的心意,問下來知道他對從露也是真心實意,今日就索性向李氏要人了。
從露在她身後聽見這句,頓時驚喜萬分,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從霜、妙竹等幾個丫鬟,見她們都滿臉戲謔地望著自己,不禁臉紅了,為掩飾臉上喜色與羞澀,垂下了頭。
這幾個名字李氏都沒什麽印象,心想即使是在府里幹活,也是無足輕重的人物,不解地問:「你要這幾個人干什麽?」
「這母親就不用管了,我自有用得著他們之處。」
李氏哼了一聲,「等我回去查一下家丁名冊,看看這幾個人有沒有要緊的,再告訴你能不能給。」
幾個做粗活的下人本來不打緊,但怎麽能這麽容易讓趙晨如願呢,難得有機會為難她,至少也要讓她求一下自己再給人。
趙晨早知李氏不會這麽乾脆放人,便微笑著對她道:「母親,姊姊如今的日子,即使沒人給她下絆子,也很難過了,若是……」
李氏沒把話聽完已經心頭一緊,無奈而挫敗地打斷她繼續說下去,「行了行了,就給你吧。」頓了頓又道:「采嫣與你好歹姊妹一場,你別再為難她。」
趙晨不禁好笑,「母親這是說哪裡的話,從來都是姊姊要為難女兒,女兒才是不堪其擾的那一個啊。」
這世間總有些人,從來不檢討自己錯在哪裡,反而要怨怪周圍的人刻意為難,這種自以為是、看不清事實的特質,難道也會遺傳嗎?
李氏不甚贊同地低哼一聲,轉身離開。
從露一直低著頭,等李氏走了才抬起頭來,極輕地叫了一聲,「小姐……」淚珠已經溢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
趙晨回頭見她喜極而泣,心裏面雖然為她高興,卻還是要給這丫頭敲敲警鐘,便板起臉來警告道:「我是為了周嬤嬤有親人在身邊照料,才把鄭大牛要過來,你可別搞錯了本末。雖然離得近了,也不代表你可以隨意去會他,須得經過我同意才行,若是膽敢像上次那樣偷偷相會,我先把鄭大牛狠狠打一頓趕出府去。」
從露擦了眼淚,拚命點頭,「婢子知道了。」
滿月會親後幾天,劉嬤嬤帶著賣身契與鄭大牛一家過來,由牙人當場重新寫了契書,簽字按指印,鄭大牛一家便算是方府的人了。
這事趙晨預先向韓氏提過,只說周嬤嬤孤苦,身子又不好,有個親侄兒在府里做事,也好有個照應,但若只來他一個,又妨礙他對父母盡孝,才把一家四口都要過來,這請求合情合理,韓氏自然答應。
從露前一夜就興奮得沒睡著,這一天更是心神不定,直到契約簽定,心中的大石這才落地。
別說從露為這件事高興,連周嬤嬤也是滿心喜悅,且趙晨又能有個信得過的人替自己在外面跑腿辦事,此事可謂一舉三得。
自從入了十月,這天氣就一日比一日更涼了。
韓氏知道趙晨愛食蟹,買來的蟹分完各房後,又多出六、七斤,就不再分了,直接給了朝嵐居的廚房。
方泓墨和趙晨兩個人哪裡吃得完這麽多,中午的時候分給周嬤嬤和四個大丫鬟一人一對嘗鮮,仍是剩下許多。
這蟹養久了就會瘦,不會一直那麽肥美,趙晨便索性讓廚娘們把剩餘的蟹蒸熟,連丫鬟們一起上陣,幫著廚房拆出蟹肉、蟹膏,這麽多人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拆完全部的蟹。
把蟹肉連同蟹膏一起用豬油小火慢熬,直至變成漂亮的金紅色,再趁著滾燙的時候裝在小罐兒里,上面一層紅亮金黃的蟹油,香氣撲鼻,誘人至極。
把小罐罐口封了,涼透了之後,趁著晚飯前給各房各送去兩罐蟹粉,她自個兒留了兩罐,無論是做菜點、下湯麵或是拌飯,都是極其美味的。
晚上的菜就是蟹粉獅子頭,用嫩菜心鋪底;還有一道菜是蟹釀橙,是將蟹肉與少量蛋液混合,放在掏空的橙皮里蒸熟,清香鮮美;主食則是蟹黃湯包,用醋佐食,另外再配點時蔬,調配一下葷素比例。
飯後休息了一會兒,他們便準備去四宜居。
方泓墨出門前叮囑道:「今晚起風了,你多穿點,夜裡回來還要冷,記得讓丫鬟帶上大氅。」
趙晨嫌他羅嗦,「知道啦,每晚都要說一次,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你要是冷著了,倒楣的還不是我嗎?就是因怕自己再受凍,我才這麽叮囑你的。」
趙晨朝他瞧過去,見他嘴角微彎,似笑非笑,自是在說那天晚上脫了外袍給她披上的事,又聽他道:「你若是心疼我呢,就多穿點衣物,若是不心疼我呢,就不用帶了。」
趙晨偏不肯順著他的話說心疼他,故意道:「你可以不脫衣裳給我啊。」嘴裡是這麽說,卻還是多加了件素絨繡花薄襖穿上,再讓從露把大氅帶上。
方泓墨搖搖頭,嘆口氣道:「只許你不心疼我,我不能不心疼你啊。」
趙晨正對鏡整理頭髮,聽了這句不由得要笑,朝他走過去,一邊說:「莫非今晚是蟹粉吃得太多,嘴上抹油了?」
「胡說,你相公明明抹的是蜜啊。」
趙晨微笑著把手伸給他,他溫暖乾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兩人一起出了門,往四宜居方向走。
韓氏一見趙晨便招手讓她坐過去,「阿晨,知道你愛吃蟹,我才特意多撥了幾斤給朝嵐居,怎麽你還給我們送蟹粉來呢。」
趙晨微笑道:「母親一下子送來那麽多,我們哪裡吃得完呢。兒媳就想做成蟹粉可以多放幾天,既然做得多了,就大家一起嘗嘗,只要別嫌棄兒媳手藝拙劣就好。」
韓氏笑嘆,「我原是一片好意,倒讓你多忙活一下午來拆蟹做蟹粉。」
她們在這邊話家常,另一邊的父子倆也在說著話。
雖然方永康嘴上不說,卻一直關心著方泓墨,聽說了他最近到處借錢的舉動,不免疑惑他要借錢去做什麽,自然會生憂慮,這會兒就問起此事來。
方泓墨便把自己借錢的真正緣由說了。
方永康聽完不禁大笑,笑過後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點頭讚許,「別出心裁,但有奇效,好,好!既然你決意與那些人斷交,為父也放心許多,不如你先接手承前巷那幾間鋪子,學著管管,明天……」
方泓硯與趙采嫣今天來得晚些,恰好這會兒到了,跨進門來行禮問安。
方永康話被打斷,臉上的笑意淡了些,還是向他們點點頭。
趙采嫣聽見了進門前的那幾句,心中頓覺危機,瞧了眼方泓硯,卻見他彷佛什麽感覺都沒有,也不知道他聽見那幾句沒有,但看他還與平時一樣,只說些家常,不知道在公公面前多表現自己的長處,暗恨他遲鈍。
她人坐在這邊,卻心神不屬地聽著那邊父子的交談,韓氏也懶得分神與她說話,讓丫鬟拿出洗凈的棗來讓大家吃。
趙采嫣看見棗了,忽然想起晚飯前趙晨讓人送來的蟹粉,便笑著稱謝,「還要多謝嫂子的蟹粉,真是及時,剛好趕在開飯前送到,我可是挖了一大勺拌飯呢,好吃是好吃,就是裡面還有蟹殼沒剔乾凈,差點割破嘴,想來是廚房趕得太過匆忙,手忙腳亂的緣故吧。」
趙晨聽她明褒暗貶,便還了一句,「今日下午我還和廚房說呢,要是螃蟹不長殼該多好,能省我們多少功夫呀,沒想到有個廚娘挺有意思的,跟我說了這樣一番話——這外強中乾的貨色,要是沒有這一身硬殼給牠撐腰,哪裡還能這樣橫行霸道,耀武揚威呢?早就給大魚小蝦把這一身鮮肉給分著吃了。」
趙采嫣裝作沒聽懂,卻也沒法接這話。
有幾個丫鬟倒是聽懂了,忍著沒敢笑。
【第二十四章投資香藥引】
第二天清晨,從和春園請完安出來後,方永康就把方泓墨叫去,把幾本帳簿交給他,又讓徐管事陪著他去承前巷看看鋪面,熟悉一下鋪子里的掌柜夥計。
趙晨安排完院里的雜務,翻翻手頭的書,基本都看過了,便去方泓墨的書房,準備找幾本書來看看。
她進了書房後就發現有些異樣,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牆上有些空白之處,比周圍的牆壁更白,可以看出原本是掛著字畫的,這樣的空白有好幾處,另外博古架上的古玩也少了許多。
她略生疑惑,想起前些天方泓墨開過庫房,說要整理東西,就再到庫房去看,發現那些消失的字畫古玩並未收進庫房,反而庫房裡少了好些箱子,她的嫁妝一樣沒動過,少的全都是方泓墨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