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周亮遣散施府人 滿寒出逃被抓還
上一回說到,賈懷把周**得沒有退路,於是周亮想帶著夫人一起遠走高飛,兩小廝,小滿和大寒上前請命,甘願為周亮效犬馬之勞。
周亮聽到他倆的主動請纓,很是動容,上前一步,握住他倆的手道:」關鍵時刻,你倆願站出來,為我分憂,我很感動,但這一次......非同尋常,你們還是走吧!」
小滿和大寒跪在周亮的面前:」大總管,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自打咱們倆進施府那一日起,就是跟著您,與其說在施府當牛做馬,還不如說是在為您效勞。」
周亮愣在那裡,不知該如何答話,過了半晌轉身道:」這話,以後再也別說了,施家現在還有施公子,現在咱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你倆若真有心效忠,就為施公子效最後一次命吧!」
小滿和大寒跪下:」願聽總管吩咐!」周亮動情地把小滿和大寒扶起來,認真地道:」你倆可要考慮好,這一次不比以前,會關乎到生命危險,你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否則,開弓沒有回頭箭。」
小滿望著周亮,斬釘截鐵地道:」大總管,您這話什麼意思呢?我早就把自己當做了施家的人,這麼多年,受老爺、太太、總管、夫人的照顧,今天,是該報效還債的時候了。」
大寒也捲起袖子,眼神堅定執著地望向遠方,和那未知的前程,信誓旦旦地道:」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豈能在危急關頭,棄了信義?」
周亮聽兩小廝再次表忠,心中方才無虞,否則,不是真心的,這麼重要的任務,也不放心交付於他們;聽兩人都是真靠得住的人,方才從懷裡掏出了張地圖,攤在桌上道:」今天晚飯後,你倆分別各乘一駕馬車,向南北背道而馳,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回頭。」
兩小廝想問什麼,卻又被周亮給打斷,只見周亮又從懷裡掏出兩袋銀子,各三十兩,交給小滿和大寒:」我知道你倆想問為什麼?我就實實地告訴你們吧!從今天開始,施府就算是真正地解散了,既然小主人做出了選擇,咱們做下人的,就應該支持。」言罷,眼淚已奪眶而出。
小滿和大寒也跟著流淚,抽泣道:」那我們還能回來嗎?」周亮搖了搖頭:」能逃出去就是萬幸,還回來做什麼?我讓你們背道而馳的目的,就是要分散賈府的注意力,只要咱們施府車馬一出動,他們定會派人跟蹤,萬一有他們的人追上來,你倆要懂得靈活應變,不要硬碰硬。」
正說著呢!周太出來讓他們進屋吃飯,小滿和大寒一見全是好菜,便大叫起來:」怎麼整得跟過年似地?叫廚房裡的兄弟姐妹們也出來吃吧!」
施府留下來的人,大多都是周亮的用人,他們也都心知肚明,這將是最後一次聚餐,吃完這頓飯,就將會各奔東西。
周太見小滿跟大寒把話都挑開,便解下圍裙:」行,你們把長條桌子撐開,我過後去叫他們,他們本來還說,就在廚房裡吃了算了。」又吩咐周亮:」雨兒他爹,你把好酒都搬出來,打發他們吃了散了。」
周亮帶著小滿和大寒,來到院子里的水井旁地窖里,取出了藏在下面的兩壇高粱酒,一壇杜康,一壇歡伯,都有五年以上的歷史,還是施南在世時釀下的,是準備留著給施雨娶妻喝的,哪知,竟成了散家酒。
堂屋裡,早已是鋪滿停當,一塊雞翅木由南向北鋪開,兩排各放十二座,南北兩主位分別留給周亮和周太,小滿和大寒東西兩頭打橫陪酒,菜陸續地端上來,有冬筍燉雞、醬鴨、鹵牛肉、紅燒豬蹄、烤羊、蒸魚、狗肉燙等葷菜,及十餘盤時令果疏,再添置了花生米,乾果等下酒菜,家裡能吃到的,都備上了,不必細說。
雖是分別時,卻在興頭上,人生即如此,有酒且作狂。廚房裡又旋洗了菜,刨了肉,要使菜來燙著吃熱的,於是前邊由小滿和大寒行酒令,開始先用餐了,除了廚房忙碌的廚師外,其餘人等都坐下,約有二十幾人,個個把碗擺開,一壇陳年釀杜康小燒打開,很是噴鼻香,端地撲面醉,惹得人人流口水。
小滿先是舉起一碗酒敬周亮,周亮喝止道:」這是好酒,怎麼也得等你嬸兒來了一起喝!」正說著呢,沒想到周太就端菜上來了,是一盤鮮煎的糯米油糰子,加黃豆乾粉和紅糖裹過了,端地老遠聞著噴鼻香,從頭香底,從面甜到心。
小滿一手放下酒碗,一手接過周太手中的盤子,迫不及待丟了一顆油糰子在嘴裡,燙得他暴跳,周太趕緊給小滿茶水,方才止住了饞的懲罰,小滿因見周太幫他化解了尷尬,也好心體情道:」嬸兒,您就歇歇,這些活兒,讓他們廚房裡干就好了。」
周太斜身半屁股坐下,抄手在懷:」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分彼此?端地是最後一餐飯了,大傢伙圖吃個高興。」周太因見桌上有好酒,卻沒有好的器具,便問周亮:」雨兒他爹,你怎不把家裡封藏的銀器使出來?銀杯,銀壺,銀盞,足也有好幾十套,正好今晚咱們飲個痛快!」
周亮端起酒碗先抿了一口,嘆道:」啊!真正兒地好酒,大傢伙都先舉起碗,喝起來,動起筷,吃起來,別聽你們嬸兒說有銀器使就盼著,那些好東西啊!咱們做下人的,這輩子是使不上了,我都打包好了,怕到時來不及,我還要把這些器具及地窖里上好的酒送給雨兒帶走。」
話既挑明,大家也無心可盼,紛紛舉起碗,一大口酒入喉,一大口菜入嘴,端地個人間美味兒,提前過了個春節般。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廚房裡的人才忙好,又添了近十個熱菜上桌,合了門窗,上了新燭,才慢慢地吃喝起來。
大寒舉著杯打圈兒:」難得今日這般地開心,大家也是有緣,難得相逢一場,雖是今晚都將分開,若咱們緣份夠深,想必以後還能碰到,這樣,我先每人打一圈,然後再飲三碗酒相敬如何?」
小滿起身:」各位,莫依他,按說是敬人酒,理當是一人一碗,何時改為一人一口了?」眾小廝答應跟著起鬨:」對呀!大寒哥,一人一碗,也有個誠意不是?你沒看廚房裡的兄弟姐妹們,在大冬天裡還忙得滿頭大汗,你一人一口,這情也太淺薄了。」
大寒坐下,把敬酒這事撇給小滿:」我已是不勝酒力了,你厲害,你來!」言罷,便號令眾人起鬨,讓小滿先行酒令。
小滿紅著臉,難以下台,看了看周太,沒想到周太也在跟著起鬨,便僵硬著表情道:」你們有沒有搞錯?今兒我是酒司令,你們怎好造反?大寒,你個斷嫩巔兒的,自己說出來的話,又怎好屎盆子往別人頭上扣。」
大寒:」你個挨千刀的,怎生地說話?合著你吃的是屎,拉的是飯了?竟這般地胡扯,你比咱們都小,就不該行行孝,敬敬咱們嗎?」
兩人你一句,我一言,吵來吵去,不罷休,廚房裡的小廝們也跟著起鬨,一時間,七嘴八舌,唇槍舌戰,言語間熱過了菜的溫。
還是周亮和周太揮手罷下了爭論:」我說啊!你們都別再這般混亂地吵下去了,既然你們倆爭執不下,那就划拳定輸贏,輸的先打圈敬酒,贏的便有權立規矩,說是一碗就是一碗,一口就一口,反正都一視同仁。」
酒量小的站在大寒這邊:」寒哥,你一定要贏,我們支持你喝一口,看周叔這陣勢,今晚不把咱們喝翻沒個結局。」酒量大的人站在小滿這邊:」小滿兄弟,你一定要贏,咱們上桌得遲,還沒喝個痛快呢!可不能讓大寒哥把小肚雞腸的規矩給定死了。」
於是兩人都在小廝們的鼓舞聲中靠近,從臉上的表情來看,雙方都是懷著必勝的信念,自信滿滿,卻又各懷鬼胎,正所謂,兵不厭詐。
小滿背指伸出兩根,大寒背手伸出一手掌,小滿叫三羊開泰,大寒叫四季發財,結果兩人都沒有猜對,端地把周太樂得不行,笑彎了腰:」你倆個背時挨老鷹抓地,兩個相加才剛好也!」
第一局,小滿和大寒兩人戰了個平局,第二局再戰,小滿背上翹了一個大拇指,後面觀看的人只顧微笑點頭而不語,大寒盯著眾人的神色,大約猜出了幾分,大寒這次索性握緊了拳頭不出,兩人同時出拳,只見小滿叫六六大順,大寒叫〇大於一。
眾人都懵了:』〇大於一是什麼玩意兒?』大家只顧大眼瞪小眼,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見那大寒只顧開心,都跳了起來,大呼道:」也!我贏了,都猜中了,零和一都有。」
小滿只顧狂宣:」不行,你這是耍賴皮,哪有一口氣兒叫兩個數兒的?若是像你這般地無恥,那我一口氣把數都喊完,那還不是我回回贏啊!」
大寒找到周亮理論:」周叔,您看啊!我出的拳頭,表示沒有,是不是零?」那周亮只顧微笑點頭不語。大寒又道:」您再看他,出的是不是一?我說零大於一有沒有錯?」周亮亦只顧微笑點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尷尬窮詞之餘,自己倒忍不住又抿了口酒下肚。
周太可不幹了,她當然是站在小滿這一邊,幫著小滿理論道:」我說雨兒他爹,你只顧自己喝悶酒,拉偏架,這有意思嗎?怎麼地就只顧點頭說對呢?大寒說的一半對,一半還錯著呢,端地個神矬矬地就點頭哈腰地認可?」
周太在理麻完周亮后,又叫過大寒道:」寒兒,你所說的零和一,我都不計較,都算你蒙對了,我只有一事不明白,我且問你,〇怎麼地就大於一了?」
大寒望著周亮,周亮背過身,紅著臉,像是喝麻了,沒了腦子般,只顧擺手脫韁;大寒抖了抖袖,左手伸出,翹起大拇指,右手伸出,握成一個空心拳頭,將左手的大拇指插入右手的空心拳頭,紅著臉,綳著筋,笑得燦爛:」你們且看,這是不是〇大於一?」
經大寒這一演練,端地大家都明白了,大家只顧邪著笑,有的捧著腹,有的叉著腰,有的浪著聲兒,有的搭著肩,只聞笑聲浪,不聞酒穿腸。
小滿自認其輸,端起碗就是一碗杜康酒下肚:」我輸得心服口服!」打橫的有一對夫婦,是負責施府衛生清潔的,兩人見大寒那〇大於一的動作比劃后,只顧笑罵:」那個短陽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說那些淡經經,惹得人家是眼淚兒都笑出來了。」
正是~心中若非狂著魔,哪來神魂顫顛倒脫。
詩詞曰:
相聚一場是緣份,緣份既滿筵席散,推杯換盞幾句話,面紅耳赤酥透心。
肉麻話,酒席間,端地浪嗨盪個人;猜拳語,行酒令,明日天涯狂歌行。
笑歸笑,話休饒舌,言歸正傳,周太是一個很正直的人,她的性格容不得不公正,眼裡更是容不得沙子,見大伙兒笑得這麼忘形,都忘記了主題,也是氣不過,拍了拍桌子:」你們都別笑了,依我說,這一局,算平局,重新來過。」
大家見周太把嗓門提高,便也就止住了笑聲,嚴肅起來,小滿和大寒再各自背過手,謀划著出拳,小滿這次準備出三根手指,大寒出了四根,同時亮拳,號子喊響,小滿叫:」九九歸一!」大寒叫:」海里王八!」第三局,結果兩人都沒有猜中。
第四局出拳,小滿出了四根指頭,大寒出了六根,小滿叫:」五魁首!」大寒叫:」六六六!」又黃了一局,互沒猜中。
周太有些看不下去了,插言道:」你倆再這麼下去,酒都沒味了,菜都涼了!這一局,且算是最後一局,若你倆再猜不中,就算你倆都輸!」
於是兩人閃電般地拳速,開始還一收一現,後面都變得明裡翻指,號聲不決,看得人們是眼花繚亂,耳若雷貫:」一個腦殼、兩隻腳腳、三個和尚、四個婆娘、五處亂摸......」最後喊累了,就索性只停留在一句:」一柱擎天,二哥不倒」上面。
最後只聽小滿和大寒同時叫道:」呦呵,你輸了,喝喝喝!」端地惹得大夥也不知是誰輸了,反正都亂作了一團,大家舉碗而下,約兩三圈下來,一壇杜康酒已是幹得精光。
周亮又開啟一壇歡伯,個個高舉酒碗,豪言壯語,高談闊論,面紅耳赤,口沫橫飛,滿屋子酒味,只聞瓷交清脆,爽嘆入耳,如是清風搖鈴,泉水撞石,神態如是如沐春風,繞上雲霄,感覺如橫躺紗帳,枕酥品軟,觸及風柳,臨探詩月,端地美不可言。
兩壇酒下肚,大夥已是喝得東倒西歪,醉話連篇,周亮搖晃著身子,硬是要把著周太叫人去把樹底下珍藏的一壇金波挖出來;周太沒飲幾碗,且還算是清醒,便扶著周亮坐下:」雨兒他爹,你聽我說,你醉了,現在大家都醉了,哪還叫得動誰去挖金波,況且今晚大夥都要趕路,這樣下去,是會誤事的!」
周亮雖是有些醉,但心裡還是很清楚的,只是借了點酒勁,想把心中的憋屈發泄出來罷了,周太不勸還好,一勸他反倒來了火,一把把周太推在一邊,還好小滿和大寒趕緊上前把周太扶住,才沒倒下。
周亮坐在太師椅上,瞪著眼,歪著嘴,紅著脖,喘著粗氣:」壞什麼事?難不成我還怕了他賈懷不成,想當年,還不是跟咱們老爺搖尾乞憐、打哈彎腰,今日他使詐得逞,世人都怕他,我周亮不怕他,只要我還活著......」
還沒等周亮把話說完,周太因怕隔牆有耳,什麼也不顧似地,一把撲了上去,捂住了周亮的嘴,讓小滿和大寒幫忙,架著周亮回卧室去了;又令廚房裡的人收拾下碗筷、菜盤、酒器等。
周亮的酒勁被壓制了下來,人也困了,掙扎了幾下,倒頭便睡著了,周太吩咐小滿和大寒:」還有一個時辰,你倆就帶上包袱,騎快馬南北背馳,一定不要誤了事,只有你倆成功逃脫,把賈府的人引開,咱們剩下的人,才有逃生的可能,切莫負了眾望,切莫誤了大事。」
小滿和大寒跪下,帶淚接過周太打點好的包袱:」嬸兒放心,我倆就算是犧牲掉小命,也要保你們和少爺的安全,今晚的事,就包在咱們身上了。」
周太雖是一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但見兩孩子哭得跟淚人兒似地,也動情癱容,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給小滿和大寒沏醒酒茶,淚水和茶水混在一起,小滿和大寒卻倍感珍惜地喝下了肚。
時間迅速,光陰似箭,轉眼,已是一個時辰過去,但見下弦月掛枝頭,照著衰敗的施府,不免地讓人心生悲涼,又見一斑鳩啼過,一種不詳的預兆初現,又過盞茶時間,月亮鑽進了雲層,彷彿前程蒙上了一層陰影。
小滿和大寒已是打點停當,打雜的小廝已是從馬廄里牽出兩匹西涼快馬,一頭烏黑亮麗的名曰「道風」,是施南生前的坐騎,為好友所贈,現交到小滿手上,小滿騎上,感動得淚如雨下。
另一匹棕色馬名為「閃電」,是周邊郡縣為了孝敬施南禮送,一直是施雨打獵的坐騎,現交到大寒的手中,大寒騎上,感動得涕淚橫飛。
周太語重心長地道:」孩子,去吧!若有緣,咱們還會再相見,現在陰月,正好避開賈府的眼線,你倆就好生上路吧!」
小滿和大寒不注地點了點頭,周太輕拍了一下馬臀,馬飛也似地跑了起來,一眨眼功夫,似箭般地消失在眼帘。
話分兩頭說,這邊小滿和大寒騎上兩匹快馬絕塵而去,且不題。單表那賈府派人盯哨的安保,忽見一團雲遮住了月,瞧不見了施府的動靜,心中就有些忐忑,便號令手下的人:」你們且再靠近些,現在視線不好,看不清,若是走漏了「魚蝦」,咱們的頭都會保不住的。」
正當兩小兵欲持著武器靠近時,忽聞兩聲馬嘯北風,蹄穿南山而去。慌得那安保也騎上馬,聞著馬蹄聲朝南追了去,臨別時,甩下一句話:」快!火速回報總管,就說施府這邊出事了,讓他帶上人馬朝北追,其餘人等跟我朝南追!」
如風也似地,火急火燎地閃去,倒也奇怪,跑的追的去后,那月亮又爬出了雲層,開始還感覺不好的兆頭,似乎卻是一種好的端詳,周太臉上露出笑容,望著那殘月零星,虔誠地道:」真是天助我也!賤民萬蘭,在此代施家感謝上蒼的眷顧,天公的作美。」言罷,帶領著家廝下跪磕頭。
話說那賈府總管文飛,正睡得香甜,忽聞排軍來報賈府出事,端地掀被翻身而起,穿上戎裝,戴上鋼盔,手持一把劍,帶著排軍,呼嘯向北追去。
小滿和大寒雖有西涼快馬助腳程,但兩人畢竟不善於駕馭,加之這兩匹良馬又通靈性,有點認主人,約跑出十公里后,就停了下來,再怎麼鞭撻,也不肯再前進半步,只在原地打轉,嘶叫不停。
約半個時辰過去,安保終於是追上了朝南而逃的小滿,小滿剛一回過神,被被賈府的排軍團團圍住,小滿透過一絲月光,抬手露縫,只見眼前矛槍林立,瞬間嚇破了膽,汗如雨下,混身哆嗦;但又想到出發時周太對自己的交待:』切莫負了施家!』想於此,便決定要與賈府的人同歸於盡。
只見那小滿正欲從腰間掏東西時,卻被安保撐矛飛身踢腿而來,安保一記連環腿,直接把小滿從「道風」馬背上掃了下來;小滿被排軍控制,綁了起來,安保押著小滿,騎著道風馬回賈府報信請功而去。
周亮自酒醉睡去,只是在淺睡眠,並沒有深睡,心中一直挂念著出逃之事,因此事十有八九凶多吉少,即便是真睡著了,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知小滿和大寒已經出發,便起身穿好衣服,備好行裝,先是打發各路小廝回老家,四面八方散去,然後再與夫人決定帶上家當去尋施雨。
待小廝們都散去后,他帶著夫人正欲出施府,忽又聽到道風馬的蹄聲回來,便覺不妙,向夫人道:」雨兒他娘,你聽!這馬蹄聲好熟悉,恐怕是他們出事了。」
周夫人一邊打點行裝,一邊整理著服裝,顯得不耐煩地道:」我說你真是喝酒醉了,多想了,哪有光聽馬蹄聲就能分辨出狀況的,他們都已經出發一個時辰了,現在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怎麼可能還回來了?我說你什麼都不要想了,咱們趕緊,趁著滿兒和寒兒的掩護,咱們趕緊離開。」
周亮也不敢肯定,他抓耳撓腮:』或許真是自己多想了,或許是酒醉后,感覺出了錯。』想於此,便也沒再多說什麼,請夫人上車,裝上包袱,自己駕著馬車,甩鞭離去。
剛到院里,那馬蹄聲越逼越近,周亮趕緊勒停了馬,側身對馬車上的夫人道:」夫人,我覺得他們可能真的出事了,看樣子是被賈府的人給截回來了,這馬我太熟悉了,道風馬的節奏感是「啼啼噠噠......」這道風馬是誰在騎?」
夫人聽於此,才知剛才自己的所言,誤導了周亮的判斷,臉色一下子就鐵青了起來,弱聲道:」是滿兒騎的!」周亮嘆了口氣:」看來咱們這次真是凶多吉少了,還好滿兒是一個比較圓滑的人,相信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會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等這馬蹄聲過去后,咱們趕緊出城。」
約一兩分鐘的時間,那馬蹄聲便遠去消失了,聽聲音判斷,是朝賈府趕去;周亮趕緊拍馬出了施府,一路朝東狂奔而去,暫不題。
單表文飛那邊,帶著一群排軍向北,對大寒緊追不捨,那大寒騎著馬誤入一小樹林,又逢突起大霧,端地迷失了方向,轉了幾圈后,已是分不清東南西北,於是便提馬隨道而出,沒曾想,正與追上來的文飛撞了個滿懷。
還沒待文飛出擊,那大寒便被嚇破了膽,立即舉起手,投了降,求情道:」你們且饒我一命,我是要回家探親,並無......」還未待大寒把話說完,文飛便下令:」休聽他胡言亂語,施府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把他給我綁了,帶回去,讓老爺發落。」
文飛親自綁押著大寒,騎著閃電馬向賈府趕去,與周亮的馬車正好形成了T字型交集,周亮又聽出了閃電馬的蹄聲,便放緩了速度,生怕賈府的人聽出了動靜,悄悄對夫人道:」夫人,你聽!這馬蹄聲正是閃電馬發出的,其節奏是「啼啼噠啼啼噠......」這兩匹快馬的共性就是~速度快,蹄聲脆;這大寒比較老實,嘴又不怎麼嚴,看來,咱們恐怕是出不了城了。」
周亮這邊正說著呢,卻見先前打發出來的小廝們並沒有離去,而是一直在城門口等待著周亮夫婦的出來,見周亮的馬車駛來,一大群人蜂擁一般地圍了上來,混雜著賈府排軍的視線,護送著周亮出了城,朝東趕去。
安保把小滿捉了回去,推在賈府院中,前去稟報賈懷:」老爺,小的們發現賈府有異常,便根據馬蹄聲判斷出了他們出逃的方向,抓回來了一位,正等著您去發落呢!」
賈懷正在看護賈太的傷情,聽聞此,便大喜:」傳我令,讓賈府里的人都起來,另外,把城門和施府都嚴加看管起來,我給夫人換好葯,就過去,把人先押到大廳去。」
正是~守株待兔終破網,長線而釣終見魚。
詩詞曰:
下弦月掛柳梢頭,前程未卜愁上憂,策馬嘯風追魂去,期盼來世一碗酒。
夜難眠,心不安,思前想後空有膽;馬蹄聲,踩心亂,錯遛一道喪氣還。
沒過半個時辰,文飛又帶著大寒回到了賈府,同樣,大寒被文飛悶聲推下馬,摔得連看的人都疼;白露正好給賈太熬藥出來,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把手的中碗都給摔破了,葯也被灑了一地。
賈懷見狀,很是生氣地上前,提著馬鞭便向白露抽去:」你還能幹好什麼事?真是什麼樣的小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見到施府的人,就這麼動情?」白露沒有作聲,趕緊收拾起碎碗殘葯,重回屋裡,幫賈太煎著葯。
小雪見白露如此心神不安地回來,便問:」怎麼了?」白露:」小滿和大寒被抓來了!」小雪:」不妙,敢情他倆不會是要把小姐和施公子私奔的事供出來吧?不行,咱們得想個辦法,讓他倆個閉嘴。」
白露:」來不及了,他倆都被綁了,小滿已是被押到了大廳,聽說,老爺馬上就要審他們了。」小雪端起還沒開的藥水,倒成兩個碗,一碗遞到白露手中:」咱們分頭行動,繞路而行,親自到他們跟前遞話,讓他們一定要守住秘密。」
此時,賈府上下已是忙亂一團,賈懷親自給文飛和安保接風,被請進屋裡飲茶,小雪端著葯碗從大廳路過,正好見小滿一人被捆綁著,躺在大廳地上,生無可戀。小滿見小雪前來,便吭著聲向小雪打著招呼,小雪見無人看管,便進了大廳,邊走邊遞話:」你一定要替小姐和施公子保密!你要是敢說出一個字,我跟你沒完。」
這小滿已是暗中喜歡小雪已久,這小雪發話,端地比父母之命還管用,小滿當然是銘記於心,不敢有違,點頭道:」你放心吧!我小滿的嘴嚴著呢!保准他拿鐵棍都撬不開。」小雪把碗放下,拎起一壺開水假裝兌葯,低聲道:」那就先別過,時間緊迫,我也不敢多逗留,你先穩住,他們不會要了你的命,後面,我再想辦法,救你出去。」
白露趁著月色的掩護,繞穿廊,到了院子里,見到了大寒,路過他身邊時,假裝把鑰匙往地上一丟,假裝東西掉了去撿,順便給大寒遞話:」你一定要守住小姐和施公子的秘密,不可透露出去,否則,咱倆就沒戲了。」
話說這大寒已是明裡暗裡地,早就和白露產生了感情,只是還未到成熟時,在關鍵時刻,白露放出了話,也就是給出了希望,大寒原本是想痛快地說出來,換回自己一條命,現在他可不那麼想了,他在想,人活一世,還是情最重要,不可以為了苟且和利益,把親情和愛情都出賣了。
大寒匍匐前進,用「千斤頂」驅使著身體艱難前行,用嘴叼起鑰匙,遞到白露手中:」露兒,放心!我一定不會說出半個字兒的!」
白露見有人圍了過來,便把鑰匙揣兜里,起身離去,起身之際,輕語遞話:」看你表現,別讓我失望,先活下來,我們會想辦法救你們出去。」
如此一來,小雪和白露心裡也有了底,小滿和大寒的心中也有了數,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已經是很明確,其實審與不審,除了皮肉之苦,並無有用情報。
賈懷把事情忙妥,便帶領著排軍前來,大寒也被押解到大廳,同小滿一行跪在中間,堂上正坐著賈懷,賈老太和賈太一左一右,賈懷手握著馬鞭子:」你們且從實招來,否則,我這馬鞭子是不認人兒的。」
小滿和大寒只顧低著頭,不動聲色,賈懷大喝一聲:」你倆且把頭都給我抬起來!」小滿和大寒還是沒有反應,賈懷一遞眼神兒,文飛和小滿走過去,拉著小滿和大寒的頭髮,強行把他倆的頭扯抬起來,但見咬牙切齒,血充眼睛,滿臉猙獰,實實嚇人。
小雪和白露分別站在賈老太和賈太身邊服侍,負責端茶遞水,小雪實在是看不下去這種暴力的行為,便替小滿和大寒發話:」報老爺,這樣像審犯人一樣是不行的,我建議,把他倆都鬆綁了,先把緊張的情緒穩定下來,或許說出來的話才更真實,對老爺才更有用。」
賈懷怒眼看了一下小雪,卻被賈老太看在眼裡:」你瞪什麼瞪?雪兒說得有理,先把他倆給鬆綁了,這樣殘酷的逼供下,怎生有個實話,你是要他倆的命,還是要雲兒回到咱們身邊?」
一席話,說得賈懷再無動怒之心,便下令:」且把他倆鬆綁了,量他們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來,若是再不招,我這馬鞭子,是要喝血的!」
小滿和大寒雖是被鬆了綁,但卻還是被罰跪著答話,小滿和大寒相互使了個眼神,彼此還在擔心著對方,生怕對方串供出了賈小姐和施公子的事情,懷了自己的好事,便都要爭搶著先答話,還是小滿搶先一步:」我說賈老爺,你們抓咱們回來,是為何事啊?」
賈懷:」為何事?你還有臉問我?我倒要問你們,若沒做虧心事,為何不約而同地要半夜出逃呢?」
小滿:」我們當然沒做虧心事,只是家裡出了點事情,要回家去探探!」賈懷:」那大寒呢!也是湊巧家裡有事情嗎?」
大寒顯得嘴笨,想好一大堆,端地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支吾了半晌,反倒讓人感覺不真實,他左顧右盼而言:」我是特向周總管告了假,要趕在臘八前到家祭祖。」
賈懷狠狠地甩了一下馬鞭子,打在地上「啪啪」作響,嚇得小雪和白露等女子害怕得都不敢睜眼,賈懷怒著臉,兇狠地道:」你倆分明是在說謊,都對不上,我該相信誰?」
小滿圓話:」我倆並不是一起出發的,可能大寒是見我回家,沒了伴兒,所以,他也就告假回家了,他曾對我講過,他們那裡,有臘八祭祖的習慣。」
賈懷方才平了怒火,坐下:」我不管你們這些事,我想問的是,是不是你們施公子,把咱們家小姐拐跑了?你們是不是前去給他們遞信去?」
小滿:」這事我們不清楚,只知道咱們家公子是遊山玩水散心去了,並沒有見著他帶賈雲小姐走;現在您已是滿城告示,說要緝拿咱們家公子,您這樣做,有證據嗎?分明是見咱們施家沒了勢,故意強加罪給咱們家公子。」
小滿一席強有力的辯駁,很是讓小雪喜歡,也讓大寒刮目相看,可卻把賈懷給惹生氣了,握著馬鞭子,三步作一步躥上前,「嗖嗖」幾下,便向小滿抽去,打得小滿衣破皮開,血濺一地。
小滿並沒有哼叫一聲,而是依舊挺直胸膛,心中無愧地,捍衛著尊嚴,守護著諾言。賈懷又走到大寒身邊:」你都看到了,這都是嘴硬的下場,你若不想跟他一樣,那就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給交待清楚。」
大寒仰著頭笑了一回:」哈哈......賈老爺的手段果然是名不虛傳,既然想聽實話,您也得要拿出點誠意不是?」沒曾想,平時里不苟言笑的大寒,在關鍵時刻,卻機智地反將了賈懷一軍,亦讓小滿和白露對他另眼相看!看官聽說:這都是愛情的力量。
賈懷收鞭而起,落座手一抬,示意他站起來說話,大寒起身只顧扭身捏手:」我已經很累了,能不能拿條凳子來?」
賈懷心中已是怒火在燒,但為了想聽實話,只好先忍著:』若他說得不中聽,再叫他叫爹叫娘不遲。』
大寒坐下,抖了抖袖:」能不能請我的兄弟也坐著說話?」還未待賈懷同意,便伸手將小滿扶坐,賈懷已是怒火燒至嗓子眼兒,將要井噴,大寒趕在井噴前答話:」既然賈老爺一定要聽實話,那我就實說,咱們確實不知道!如果賈老爺非要屈打成招,把這個屎盆子扣在咱們頭上,那咱們也就認了。」
賈懷起身,徹底怒了,捲起裙子,大力地揮著馬鞭子,通地打了二三十下,小滿和大寒倆人抱成一團,默默地承受著,沒有哼,也沒有哭。
賈懷打得手都軟了,歇了下來,又叫文飛和安保繼續打,打得小滿和大寒是皮開肉綻,血流成河,文飛和安保都不忍心再打下去了,向賈懷回話:」老爺,我看還是先記下吧!這般打,都沒招,或是真不知;再打下去,這兩個體弱的傢伙,恐怕扛不住厥過去了。」
賈懷穿起衣,收起馬鞭子,手一揮:」先押下去關起來,我要親自去查個水落石出,待真相大白,我要他倆的命。」
小滿和大寒被押到一間黑暗的密室關了起來,且不題。單表那賈懷,收心回神才後知後覺:』恐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想於此,便穿好衣服,跨上馬,親自帶領著文飛和安保等排軍,到施府捉周亮夫婦。
哪知,趕去施府,已是走得人去樓空,半個人影都沒有尋著,值錢的東西也都被搬一空,賈懷一氣之下,便下令:」來人啊!放火把這座宅子給燒了。」
還好,有文飛和安保強力阻攔:」老爺,您消消氣兒,如果斷了他們的後路,那咱們也就斷了線索,留得老宅在,不怕他們不回來。」
賈懷聽信於此,方才住了手,又問文飛和安保:」你倆是在哪個方位把他倆給捉住的?」安保回話:」回老爺,是在南方!」文飛回話:」回老爺,是在北方!」
賈懷若有所思地道:」一個南,一個北,背道而馳,只有兩種可能,施雨一定是帶著小姐朝東或西去了,他倆一定是在給咱們打摩挲眼兒。」
文飛:」老爺,那咱們現在就兵分兩路朝東西追,一定會出結果的!」賈懷:」好!你和安保帶著排軍往東西方向追,沿途的客棧都要細搜,我再動用官兵協助你們!」
第二日,時間已是來到臘月,已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備年貨,商家們更是卯足了勁兒,準備大賺一把好過年;周亮和夫人自出了城,便棄了馬車,就是怕後面的人對著馬車印追來,便在溫江集市上,把馬車給當了,換成銀子,帶著簡單的包袱上路,把一些施家祖傳的珠寶,也寄存在了典當行。
周亮夫婦一切打點就緒,就扮作販冬棗的商人,推著板車,混跡在人群中。文飛和安保東西推進搜查,進度太慢,效率太低,一個晚上過去,並沒有半點線索,人倒是累成了狗。
正是~得來多少賣了命,還了多少都是情。
詩詞曰:
山盟海誓耳語軟,雕蟲小技難折堪,風吹浪打不懼怕,只因應諾紅顏歡。
怒衝冠,難平復,一人離城萬人哭;燭燈黃,月牙亮,抬頭不見伊人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