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兵來了
雨勢越來越小,第三天的清晨,竟然直接停了。
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的清新,橋頭村卻瀰漫著大片大片的血腥味。
好在是寒冬,這麼多堆積的屍體不會引起瘟疫,否則橋頭村就麻煩了。
葉挽不知道是什麼直覺,總覺得晚上那山匪們不會來,於是在那老大夫的家中睡了個好覺。伸著懶腰起來,已經有不少恢復的還可以的新兵們在他們的老地方圍著了。
現在已經不下雨了,那大棚子也沒有拆,就這麼大喇喇地豎在村子的正中央。
「都起這麼早做什麼?」葉挽好奇地問道。
「阿挽,周建說他怕山賊來偷襲,一晚上沒睡呢。」劉方隅指了指周建眼底下的黑眼圈,撓了撓頭對葉挽說道。
葉挽好笑地看著沒什麼精神的周建,故意說的很嚴重:「你現在不睡,等會兒怎麼準備惡戰?」
「我……」周建愣了愣,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覺得他們今天是絕對守不住這裡的,索性就不睡了,多睜著眼看看這個世界,沒準下午就一命嗚呼了呢。
看他喪氣地表情葉挽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輕笑著搖搖頭。說實話,她對今天是否能抵擋住山匪的把握也不大,去掉已經被他們殺光的兩千名山匪,餘下的至少也有三千人。他們只有一百多個重傷的殘兵,抵擋住他們無異於異想天開。
也許自己剛重生在這個世界,沒幾天就要「香消玉殞」了呢。
配合著他們所想的,昨天那相同的轟轟馬蹄聲已經出現在了不遠處。
這感覺跟昨天是一模一樣的,是以不用葉挽提醒,其他幾個人也發現了,看向葉挽的臉色蒼白了起來。看來那山匪頭子是見他們非常可恨了,竟然一大清早便派人下山來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早到晚到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合著今天也只是第三天,就算是山匪們晚上進攻,赤羽他們也是趕不來的。
葉挽面色沉重地看了眼村口的方向,停駐了幾秒還是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她沒有叫醒那些還在沉睡中的傷員們,帶著周建、劉方隅和其餘幾個人,壯士斷腕般筆直地站在村口。
那轟隆隆地打雷般的馬蹄聲不多時便出現在了村口,領頭的是一名滿臉絡腮鬍的中年男人,男人犀利的鷹一般的眸子掃過了站在最前方的葉挽,冷聲道:「真是個不錯的少年,可惜了。」
他的聲音十分耳熟,正是那日葉挽聽到的大當家的聲音。
「好說好說。」葉挽沒什麼誠意地應和著,「不知大當家姓甚名誰,也好讓我們幾個今日死而無憾。」
那大當家眼睛掃過村口橫七豎八躺著的千把具屍體,冷哼一聲道:「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新軍中,居然還能出你這等人物。好,臨死之前告訴你也無妨,在下楚隨風。」他旁邊的二當家一愣,不贊同地看了大當家一眼。他竟然把真名告訴人家,可見是真的可惜了這個少年!
「你可願跟我們走?」楚隨風撇過葉挽身後那幾個小子,一看就是以葉挽為首。
葉挽一愣,沒想到自己殺了他那麼多手下,這大當家的還想勸自己棄明投暗呢!
「呸,一個山賊,竟然相勸我們落草為寇!」周建當先不同意。他家雖然窮,但是爹娘從小就告訴自己要精忠報國,不可苟且偷生,怎麼能容忍招降!
劉方隅也不贊同地點點頭:「你還是殺了我們吧!」
葉挽也清冷地一笑:「多謝大當家的了,如果我答應了沒法向幾百死去的兄弟交代呢。」
楚隨風點點頭,也不廢話,當即揮起手示意身邊幾個手下舉起了弓箭。
「嗖嗖」的幾聲破空聲,那羽箭竟是筆直地朝自己沖了過來。
這一言不合就放箭放的還真乾脆。葉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大當家的跟之前的人都不同,完全沒有跟你廢話的意思,也不想進村子。要不是地上還沒幹,她估計他們直接用火攻的也是很有可能的,能直接不費吹灰之力的讓他們所有人都交代在這裡。
葉挽的右手其實早已抬不起來了,她躲過這幾隻箭矢容易,身後的幾人卻難說。她微閉上眼,等待著被那失箭貫穿心臟的痛苦傳來。真是可惜了,來到這個世界不過才幾天,她其實還沒活夠呢……
「叮」的幾聲脆響,葉挽猛地睜開眼,想象中的中箭的感覺並沒有在她身上傳來,那先前飛來的幾支箭矢卻在幾道銀芒中偏離了軌道,釘在了牛棚上。
是誰來了?
遠處,一道黑影卻在眨眼間幾個飛躍,天神般降落在新兵們的眼前。
平地帶起了一陣風,冷肅地刮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頭凌厲張揚的黑髮以一根銀帶高高束在腦後,一身漆黑如墨的玄色輕鎧包裹著鎧下矯健修長的身形,那穿著墨色長靴的腳尖有不少污泥,一看就是趕了不少路的樣子,卻絲毫不能掩蓋那風般瀟洒隨意地氣質。
那張如玉般姣好稜角完美的臉上,一雙劍眉飛斜入鬢,本應與這身颯爽的打扮格格不入的桃花眼卻絲毫不顯得女氣,而是為這張臉增添了不少妖冶與邪氣。
那人手持一把炫目的銀弓,一站在這兒就遮住了所有人的眼。
漂亮又不失霸氣,囂張又不會太狂妄。
似乎整個世界的焦點天生就是為這個人而存在的。
他嫣紅的薄唇輕勾,聲音如玉如瀑般低沉磁性:「你就是赤羽說的那個,我不得不喜歡的存在?」
葉挽怔怔地看著他,這人幾乎有劉方隅這麼高,自己只到他的胸口。而從他性感的嘴唇中吐出的話語,每個詞她都聽得懂,組在一起她卻有些懵。什麼不得不喜歡的存在?
也許是她怔愣的表情讓那人覺得好笑,竟然真的輕勾嘴角笑出了聲:「赤羽莫不是找了個傻子?」
「什麼?」這話她聽懂了。葉挽收回飄忽的心思,輕輕擰起了眉。「你就是赤羽搬的救兵?」
那男人似乎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嫌棄,噎了一下道:「是。」她都殘成這樣了還有臉嫌棄自己只有一個人?如果他不出現那這小子早就被射了個對穿了。
「沒想到赤羽這麼不靠譜。」葉挽淡淡地收回了視線,看向不遠處蠢蠢欲動的楚隨風。這個男人身手確實不錯,她竟然一點都察覺不到他的底。可是身手再好也只有一個人,怎麼面對對面的三千山匪?
男子雌雄莫辯的臉沉了下來,咬著牙解釋道:「其他人在後面。」要不是赤羽說自己不趕緊趕來的話肯定見不到這個新挑選的暗閣護衛了……男子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渾身散發出來森冷的寒氣。
葉挽感受到他的冷意莫名其妙地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麼?她分明只是不想多一個人送死而已,這也能惹他不高興嗎?
後面的幾個新兵看著他們跟前的兩個一個比一個冷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緊張的心情平復下來了,可是不約而同地抖了幾抖。
說話的功夫,又有幾個身影朝這邊趕了過來。正是喘著粗氣的赤羽,和另外兩個不知道名字打扮卻相同的人。
赤羽見葉挽還活著,只是受了些傷,終於放下心來。氣喘吁吁地跟身邊兩人埋怨道:「你們跑這麼快做什麼,不知道我輕功不如你們嗎。」
一個與周建年級差不多的少年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輕功差還不趕緊練,怪我和彤陽頂什麼用。」
另一個叫彤陽的是一個身材高挑又纖瘦的男子,好脾氣地笑了笑,對著那黑衣男人拱手道:「主上。」
那個主上冷著臉點頭,目光如冰箭般唰唰地射向一臉莫名的赤羽。
赤羽撓了撓腦袋疑惑地想:「怎麼回事?難道主子對葉挽不滿意?」隨即又對黑衣男子拱手道,「主上,這裡交給我們吧。」
「來者何人!」楚隨風見這突然冒出來的救兵,心頭一震只覺不好。
這邊的人卻沒有半點回答他的意思。那黑衣男子擺擺手,一雙桃花眼眼波橫眉地掃過那三千山匪,似乎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赤羽等三人得了指令,便縱身一躍躍進了山匪群中。
「他們能行嗎?」周建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葉挽的衣袖,低聲問道。雖然他們都很相信這幾位武功高強的少俠,但是對面可是整整三千土匪啊。
葉挽摸摸下巴道:「後面應該還有人吧,這幾個是拖延時間的。」
黑衣男子突然看了她一眼。
葉挽也不理他,招呼著後面幾個新兵們:「都回去休息吧,沒事了。等著回去封百戶吧。」說罷便頭也不回地率先往村子中走去。
黑衣男子又是一噎,封百戶?她一個小小的新兵,還真敢瞎誇海口?
那盯著葉挽的背影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興味。
……
這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踏實,葉挽一回到老大夫家中便安下心睡了個天昏地暗。等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橋頭村已經恢復了寧靜,連村前村后那些屍體也被處理了個乾淨。
不管是山匪還是黑衣男子他們,都已經消失的沒有了蹤跡。
那些重傷特別嚴重的新軍們已經被隨後趕來的五千鎮西軍右護軍們送回了新軍營,留下十幾個受了輕傷的,等睡醒了讓他們自己回去。還在山寨中的趙岩等六人也被上山掃尾的右護軍們帶了回去。
「怎麼是你們先趕來了?雲州衛呢?」葉挽問道。
赤羽聳肩,無奈道:「雲州衛那些傻子都不相信紫雲山有那麼多山匪,況且他們是朝廷的人,我的令牌搬不動那些蠢貨。不過等著吧……豫王殿下不會讓他們這麼好過的。」
葉挽吃著隔壁大嬸送來的小米粥,面無表情地看著赤羽說道:「你家主子都走了,你為什麼沒一起走?」
赤羽奇怪地看著她:「我當然是要帶你回中護軍中了。別忘了你答應過我……」
「去做什麼。」葉挽再次面無表情地問。
「你不是答應了我,等結束了就加入我們給主子做親衛嗎?」赤羽沒形象的嚷嚷道,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神情一滯,這傢伙,好像真的沒有答應他們啊!「你你你你你……」赤羽指著他不敢置信他竟然耍詐。
葉挽用筷子抽了一下他指著自己的手指,繼續扒拉著小米粥。「我對做親衛沒興趣。」出生入死的保護那個看上去就不怎麼好惹的黑衣男人?她腦子又沒問題。
「做親衛很好的,月銀很高。」赤羽勸道。
「哦?還有什麼好處?」葉挽隨意地接道。
「還有……嗯……呃……」赤羽噎住,好像除了錢很多還真沒什麼別的好處?
葉挽朝他露齒一笑:「除了要風裡來雨里去的出生入死,還要陪你們主子斗這個斗那個,你看我像傻子嗎?」
赤羽無力地閉上了嘴。幽怨道:「你騙人,虧我還日夜兼程跑死了兩匹快馬才一日一夜就趕到了軍中,還求了主子先趕來救你,早知道我就不求這個情了。」主子對培養新的暗衛其實沒什麼興趣,畢竟暗閣里身手好的一大把。是他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個小子不簡單,以後或許有大造化,才巴巴地求了主子親自過來,還挨了主子一頓冷嘲熱諷。他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行啊,那你去求那山匪頭子,讓他在射一箭把我射死得了。」葉挽惡劣地開口,吸溜溜的吃完了最後一口小米粥。不過安靜了片刻,真誠地道:「還是要多謝你,否則……」
赤羽見確實拉攏無望了,嘆了口氣搖搖頭:「那你接下來什麼打算?這次你確實立了功,萬奪那邊一定會升你的職,這次又死了個千戶,你在新軍中做個千戶也是極有可能的。」
「再說。」葉挽無意與赤羽談論這個事情,把碗洗凈擱在桌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周建和劉方隅呢?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