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老於世故(萬9)
得到賀御史的加盟,費大人、成大人算首戰成功。接下來怎麼弄?三個人交頭接耳好一會兒。
賀御史索性揭開好說話:「老費,你的資歷、閱歷,都在孔御史之上。吃虧就在當年你投賊。」
「當年我也沒有辦法。」費御史面上漲的通紅:「我妻子病了,我不能再同國舅出關。本想悄悄回京養病,大殿下拿住我,我不當官不行吶。」
成大人看出賀御史的用意,自己說破:「我也是倒霉人,沒出京就落到蠻夷手裡,以為沒命,他們把我送給大殿下,我不認他為主哪成?」
二人眼珠子再次紅通通:「如今是跟國舅出關的人,不論愚笨陞官不誤,除此以外都壓的死死的,賀大人你可曾聽到朝野上下的怨言?」
賀御史以前覺得怨言是一通風,刮跑就完了。
細究這些人心思,根本不能放心上。
但在今天恰好合適為他所用,他故作重視的深沉道:「是啊,放在以前,是先帝臣子、新朝臣子。而今卻是新樣子出來,跟國舅出關臣,和不隨國舅出關臣。」
費、成二人見他又肯採納一條,同聲道:「是啊,外省調進來的官員不能升遷,背後罵娘。科舉出來的後輩沒出路,又是罵娘。唉,國舅卻聽不見。」
「那咱們就讓他聽見聽見。」賀御史手點在密信上,經過剛才一通交談,其實他在心裡理出一個主意。
「這事不能少老孔,也不可能不告訴他。」
費、成猶豫:「我們特地前來見您,就是商議怎麼呈給孔御史,又怎麼樣才能不讓他昧下來。」
賀御史打個哈哈:「如果我送去,老孔請我一頓酒,我也就閉上嘴。誰人背後沒人說是不是?何況皇上對長公主是半母之情。」
「使不得,」費、成二人連連擺手。
「如果是你們送去,老孔轉頭一翻臉,這此系誣告,讓你們不要聲張,你們也不好說什麼。」
「正是如此。」費、成二人翹起大拇指。
賀御史流露深謀遠慮的神色:「須要如此這般,讓他老孫不認真查都不行。」
「大人高見!」費、大人二人激動萬分。
什麼隨國舅出關就是好,這一次從長公主頭上開刀,讓「出關」官員好好摔一跤。
……
「行斧,你進來。」
孔御史面色凝重。
剛去楚雲豐家拜年回來的楚行斧不敢怠慢,踩著雪小跑過來:「岳父,為什麼不高興?您不去三伯父家吃年酒,他倒是個不高興。」
「出事了。今天當值御史來回我,說有一封密信本來要先給我看,卻夾在進宮奏章里送進來。」
孔御史意味深長:「老費、老成很著急啊。」
「是他們?」
這是自己家,楚行斧大大方方皺眉頭:「他們平時怪話最多,以我看不見得無意。」
「你猜猜看,密信里檢舉的是誰?」
楚行斧想也不想:「事關三伯父楚尚書的話,他官場根基穩,動他的人先想想自己頭上烏紗。如果是父親安佑王,父親並不攬權。是針對我家姑奶奶長公主的吧?」
孔氏和丈夫一起回來,看著僕從們把帶的回禮收拾著,剛走來就聽到這句,吃上一驚:「誰吃了豹子膽?難道不知道皇上對公主的敬重嗎?」
「要是不敬重,反而不會有這密信也未可知。」孔御史是老御史,直覺上一眼看穿。
楚行斧笑對妻子解釋:「自從我當上御史,才知道針對國舅的彈劾雪片一般。針對姑奶奶的只會更多,因為她是個女子。」
孔氏冷笑:「這話真讓人生氣,行劍不在家,過年前我去看花氏,花家對閑話最知道,她隨便說上幾句,也句句是這話。女子怎麼了?可是姑奶奶送皇上還京,他們有嘴說,倒有本事干去!」
氣忿忿的,下面應還有話。
孔御史溫和打斷:「你們是長公主娘家人,不要總提。在外面也不可再說。好似強記當年情分。皇上對長公主不薄,不是嗎?」
「是。」孔氏欠身說聲知道。
再請教孔御史:「如今該怎麼樣呢?」
孔御史微笑:「動搖長公主不可能,動搖她的兵權倒有可能,因為她並不會打仗,眾將服她,不過因護國王世子在。但兵權一動搖,長公主灰溜溜回京,不僅顏面受損,以後再二再三的鬧起來,結局如何並不可知。」
「縱然皇上一時聽信,還有太后在呢。」楚行斧從容的回。
「太后不幹政,所以鬧到最後,她應該會讓長公主退出朝堂。」
孔御史說過,楚行斧和孔氏變了面色。
「這可不行!」
楚行斧沉下臉:「姑奶奶並沒做強攬朝政,但和受逼迫拱手交出,是兩件事情。」
孔氏氣道:「這是誰壞了心害人?又沒有做他家的官,擋他道了不成。」
「只怕是擋道。」孔御史對楚行斧努努嘴兒:「前幾年我們就說的話,只怕今年應驗。」
孔氏就看丈夫,有詢問之意。
「是這樣,朝中分成兩派,一派是隨國舅出關的官員,一派是科舉上來的官員、外省調回的官員中一部分、和元承設朝中任過職的官員,他們是一派。」
孔氏嘆氣:「我明白了,還真的是擋道。姑奶奶有點兒閃失,隨國舅出關的官員丟足人。」
帶著聽不下去的神氣,說看看家務去,請父親和丈夫慢慢的聊。
離開這裡,孔氏坐轎子趕往奉新伯府。
花氏接住笑道:「剛在三伯父家分手,你就來看我?你對我可真好。」
「不是看你,還記得公主前幾年辦的,咱們組成京中女眷護衛隊。」孔氏急急地道:「出大事了。」
就把事情說上一遍。
花氏倒沒有過多的焦慮,一句一句問明白了:「現在是謠言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但已有人居心叵測的利用它?」
「公主不在京里,咱們做點兒什麼吧。」孔氏是個賢惠的女眷,管家、會客,樣樣來得。同時對外面的事情,不怎麼過問。
但是現在她也想改變下:「咱們都是長公主的親戚,咱們不能坐視不管。」
花氏想上一想:「國舅不在家……」
「咦?」孔氏吃驚。
她知道奉新伯家是說閑話的好地方,但時不時的還是會吃驚一下。
花氏陪笑:「不是我不說,這不方便亂傳。」
「我知道,你再說。」
「魯王也不在家,小妹妹王妃雖仗義,但事情沒查明以前,別太在動靜。我想到一個好地方,一個好人。」
孔氏張大眼睛。
「鑒寶樓的掌柜呂計,」
「咦?」孔氏又是一聲。
花氏歉意地再笑笑,說下去:「呂計幫忙,就不關你我的事情,也就不會牽扯上行劍、行斧,呃,行斧是御史,肯定牽扯進去。行劍也遲早會扯上,但他隨公主現在外面呢,現在讓他離遠些,以後再論。此時最能出力的,就是呂計。」
「他肯嗎?」孔氏早兩年就對花氏說過,當年一起出過關的人,有些漸漸的變了。
花氏說人心天天變,不拘哪一天,不必奇怪。如果想不通,在她家客廳坐半個時辰,交上幾個知己,保管孔氏不再嘆息。
孔氏為保留自己心中凈土,忍著沒來。
所以孔氏有此一問,呂計會不會也變了?
花氏胸有成竹:「抬出魯王來,呂計只會嗷嗷的往上去。你知道他剛生的孩子叫什麼嗎?」
「什麼?」孔氏覺得好好的,怎麼有此一說。
「一個叫呂智計,一個叫呂妙計。」
「一雙兒啊?」孔氏驚嘆,她也盼孩子呢,也盼一雙過。
「兩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名字。元大勝叫大勝,他家就叫妙計。這不,抬出魯王來,呂計一舉答應。」
孔氏雖然沒弄明白,為什麼大勝叫大勝,呂計就要生智計和妙計出來。但點點頭。
隨後,花氏正色:「等呂計弄清楚,如果這信是京中誣告。你、我、小妹妹團雪王妃、楚家的姐妹們嫂嫂們、春姑回來也得算上,咱們都得參與。」
「這句我喜歡。」孔氏有了興奮。
她告辭回家,見父親和丈夫都不在,問時,說宮中來人宣召。到晚上翁婿回來,孔氏問時,說新豐帝震怒,要求嚴查到底。
……
朗朗的讀書聲自一旁傳來,佔據大半個屋子。把案幾遷到一側,好和孩子們平分秋色的楚芊眠噙笑。
上官知有時候看一看,也笑得不言而喻。
「我背完了,我要和姐姐親香。」楚行伍第一個拋下書。
就要走,上官廷和元大勝叫住他:「舅舅(叔叔),是不是好兄弟?」
樊大華嘟嘴:「我還沒有背完呢。」
楚行伍在姐姐和好兄弟上面眨巴眼睛片刻,最後屈從於「好兄弟」,回到樊大華身邊坐下。
上官知搖頭,這輩分長大了自己會不會笑?
石欽趁機走來,看得出來他鼓起勇氣:「姑母,我要和您談一談。」
上官知再搖頭,誰是你的姑母?你家厚麵皮的父親還真敢教。
石欽從來到的那天,就欲言又止。楚芊眠一直等著,見他開口,如對大人一樣,請他坐下。
不過大人會坐到客位上,石欽可以坐到她身邊。
石欽很高興:「姑母,玉姐姐說要和小殿下定親事,我等著。」
上官知、楚芊眠都沒有聽懂。
石欽再說一遍:「我讓奶娘寫信給父親,父親回信和我對玉姐姐說的一個樣子,我等著姑母再給我姐姐。」
上官知、楚芊眠一起想板起臉,但還是笑了。
石欽也就笑得小豁牙露出:「姑母咱們說定了。」跳下座椅,小跑回到孩子們中間。
上官玉有大姐姐的模樣,斯文的在寫字。石欽對她報喜:「姑母答應再給我小姐姐,玉姐姐你不用擔心我了。」
「欽哥,母親再給你的,是小妹妹。」上官玉糾正。
上官知見女兒明明白白,露出喜色。
「不是姐姐嗎?」石欽不解:「可我要姐姐啊。」
上官知笑道:「你放心,別家有的是姐姐,我給你找一個好的。」
石欽昂起小腦袋:「我不要!別家的都不好,我只要姑母給我的小姐姐!」
和上官知對上視線,石欽覺得可以退讓一步,嘟囔道:「小妹妹也成。」
上官玉小大人般教給他:「比你小的,是妹妹。比你大的,才是姐姐。」
石欽即刻看向楚行伍、上官廷、元大勝、樊大華:「你們還是好兄弟嗎?」
「是。」四個孩子整齊一致。
石欽是讓他們四個弄糊塗的。
和奶娘說了半天舅舅是不是兄弟的話,最後暈乎了。
上官玉拿出耐心糾正:「舅舅,你們不是兄弟。」
楚行伍摟住上官廷肩膀,上官廷摟住元大勝,元大勝摟住樊大華,異口同聲:「我們一處吃,一處玩,一處吵架,我們是好兄弟。」
四個就這麼一排,對著楚芊眠走去撒嬌,再一排的來到上官知面前。
上官知撫額頭:「好兄弟?功課完成出去玩吧。」再聽幾遍,他也覺得暈。
石欽大眼睛轉來轉去,顯然,在他長大以前,他是弄不明白了。
楚芊眠想想好笑,過一會兒又輕輕地笑,上官知給她一記警告的眼光:「專心。」
上官國舅走進來,打發上官玉和石欽去找祖母討點心,把房門閉合。
上官知、楚芊眠起身,靜靜等著。
把一封信放到楚芊眠案几上,因說的話多,上官國舅尋個椅子坐下來,興緻盎然地道:「喏,人家以其人之道還你。」
楚芊眠拿起來看,訝然失笑:「他把我誣陷他的信,原樣送到都察院?」
上官知也覺得對手越強越有趣,為鐵木佳送上一個笑容。
接下來怎麼辦呢?
楚芊眠支肘沉思。
上官知為國舅送上一盞茶,沒有打擾,也沒有提示。國舅也是一樣。
良久,楚芊眠抬起面容:「父親,想來這一回釣出的不僅是細作,還是本朝大魚吧?」
「不錯,你到底想到了。」上官國舅放下茶碗,神色里迸出刀鋒光:「官員們要是沒有派系之爭,那真是出了鬼。只要有,就會強行把權臣綁在他們或對方的隊伍里。」
又拿出幾封信:「這是科舉新選的官員,聯名向我示好。這是外省進京的官員,也是一個意思。這封上面列出的名單,是準備向你,向我磨刀霍霍的人。」
名單從哪裡來,都知道上官國舅府上有私兵,才能在逃難的時候也洞察機會。
楚芊眠還見到幾個,也使用過挺順手,她沒有問,拿起信看過。
還給國舅時莞爾:「父親,京都可以這樣,鐵木佳處也可以這樣。只是他最近加緊聯絡支持他的人,不削減他的威名,就如他污衊我一樣,最後是一場笑話。」
上官國舅氣若淵亭:「你想怎麼削減他威名?」
「鐵木佳的名聲,歸結下,強兵、富裕、大方、機智過人。如果有人能動他的強兵,讓他不再富裕,也就無從大方。人在窘迫的時候,非大英雄者,智計也會消失。到時候,他的人不攻自破。」
上官知心神跳開,又開始尋思,公主既然聰明,為什麼不知道哄好丈夫最重要。
哄的太少了,不然晚上再提醒提醒她?
國舅沒有想到精心培育的兒子在這種時候會分心,他是聚精會神:「說的好,不過安泰,你實在沒必要把一個看破的對手壓到起不來。」
「公公請說。」楚芊眠恭恭敬敬。
「聽到名聲和交手是兩回事,鐵木佳讓我刮目相看。如果他再能來上幾個回合,適當的時候你要放他一馬。因為他倒下來,再換別人,你又要重新分析你的對手,不如留著原來那個省時省力。」
楚芊眠恍然大悟,果然老奸巨……。老於世故的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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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字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