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離間
這是塔古的地盤,不管怎麼樣他的人馬也會比安泰公主的多。因為楚芊眠不可能帶著大軍長驅直入五百里,那樣的結果是招來另一次大的戰役。
倉猝之中反而受制,讓塔古驚恐萬狀。
劍光的寒激得他肌膚戰慄,性命之憂閃現在他腦海之中。
想也不想,按著黃越的話做:「放下兵器,不要打了!」
有些人沒有看到,停下來以後驚聲不斷。雖然他們的話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感受不會出錯。
都是一個意思,這怎麼可能?
楚芊眠頓時成了人人視線的交匯處,此時,她是場中發號司令的人。
「塔古族長,咱們現在可以談談了嗎?不是一定要打仗,至少用你的兵馬奠定鐵木佳的位置,這不是犯傻嗎?」
談判的地方,不見得都是好措詞。直接,有時候更見效。
塔古稍稍從害怕中走出,到底是個勇士,咬牙道:「你殺了我吧,我不會背叛我的族人,背叛所有部落的信任。」
「放輕鬆,」楚芊眠帶出欣賞的神情:「我最喜歡勇士,再說殺了你,我們逃命這事兒可就不好辦。」
塔古大口喘氣:「你要怎麼樣!」
「再談談吧,我可以多給你需要的東西,對牛羊好的,對有孕的女人好的,也可以讓你擁有更多的勇士……」
塔古傲然抬頭:「不可能!」
楚芊眠不跟他一般見識的一笑,停上片刻,試圖再說服:「我可以三年、五年的供給你糧食,在你受災的時候……。」
塔古心頭一動,面上糾結萬分,最後還是一昂頭:「你殺了我吧!」
他看到對面的長公主又深思上了,塔古剛才是人發抖,現在是在心裡發抖。關內物產豐富,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他怕的很,怕長公主提出更豐厚的條件,他一張嘴就脫口答應。
如果這樣,他在草原上就不要呆了。任何一個狼群里容不下叛徒。
他盯著嫣紅如玫瑰的紅唇,不是無形中的非禮,是他防備這玫瑰再次張開時,他得牢牢的說不字。
不但是他,他部落別的人也盯著楚芊眠。同樣的,也不是無形中的非禮。而是長公主剛才的條件,有些人怦然心動。
和塔古一樣擔心楚芊眠說出更好的條件,讓人不能拒絕的大有人在。也有人期盼著安泰公主給的更多更好。
就在這個時候,注意力都集中到楚芊眠那處時,一枝羽箭破空而來。
直奔讓擒下的塔古而去。
張士頭一個反應過來,反手格擊,把箭打出去以後,哎呦一聲,後退兩步。
他是在比劃這箭的勁道大。
塔古在反抗時,見過張士的功夫厲害。見他如遇強敵,塔古的眼神中出現一個人。
不是此時不遠處一箭不中,策馬奔逃的一小隊人。而是同樣黝黑的面容,強壯的身軀,鐵木佳。
安泰公主要殺他,不用這種法子吧,他已經受制。
而在公主的條件一次比一次的強大時,不想讓他塔古活著的人,只能是怕他接受這條件的人。
塔古最能想到的,就是雄心進犯的鐵木佳。
塔古的心腹大罵著追上去,有會兒沒有回來,可見不是太好追。楚芊眠左右看看,流露出擔心,對上官知說著:「這裡不安全,咱們走吧。」
讓帶上塔古當擋箭牌。
塔古心頭難過,他算什麼擋箭牌,擋自己的族人?現在要殺他的人就迫切感來看,安泰公主排不上號。
一氣奔出兩天,雖看不到關城,但也只有一天的路程,是中立地帶,黃越等人的看管鬆懈。塔古趁機會搶了馬就走,因他的兵器讓摘,打馬飛快不敢廝殺。
黃越帶人追了一程,笑嘻嘻迴轉。奉著楚芊眠並不回關城,而是橫向而走,再次往腹地而去。
這一回見面的,是個老者。
「黑河中游的斯蘭赤族長,願長生天保佑您。」楚芊眠問候他。
斯蘭赤族長几乎沒有戾氣,平緩地道:「從我小的時候,就知道進到關城就有需要的一切,但是我們很少完全佔住它。歷史上也曾有過祖宗的榮耀,但也沒有長久的留下。我看好鐵木佳,但幾年前的牛羊瘟疫讓我損失不少,去年的風暴又讓我損失慘重,我們部落打不動,給我葯和糧食,我們宣誓不參戰。」
楚芊眠格格笑了兩聲:「沒有人會把糧食喂豺狼虎豹,斯蘭赤族長,你還得拿出更好的東西來談判才行。」
「安泰殿下,我收了你的東西,從此成為草原上的眼中釘,我打算全族避到山裡,直到尋找一塊更好的地方居住。你可以放心我們不參戰,鐵木佳也會少一個支持者,另外還有內戰,這都讓你高興不是嗎?」
斯蘭赤族長顯然也在老奸巨猾一流:「而有第一個與殿下談和的人,就有第二個。殿下要做的,不就是怕我們部落齊心,特地前來利誘瓦解,讓我們中出不來老虎和黑熊。」
見他很是明白,楚芊眠也想省事:「好吧,我按你說的數目給你,不過先給三分之一,秋收后再給三分之一,最後三分之一明年給。」
她攤開雙手:「關城是沒有太多餘糧的,你應該知道。」
歷年的搶掠之下,這是上官國舅制定的策略。關城內有糧倉,關城方圓沒有。
斯蘭赤族長最後也答應下來,楚芊眠和他約好去哪裡交糧,大家分開。
「族長,分開幾次交糧,這是生怕別人拿不住咱們的把柄,不知道咱們和安泰公主有交易?」
一個人憂心忡忡。
斯蘭赤族長淡淡地笑:「阿額勒,在哈吉老臣聯合所有的老臣關押鐵木佳的妻兒時,內戰就已經開始。接下來,是鐵木佳和安泰殿下打內戰的時候。咱們犯不著受到牽連,沒有原因的離開鐵木佳只會得罪他。不如拿點兒東西逃到山裡,等內戰結束。」
「可關城內相當強大,安泰殿下並不是對咱們好。」阿額勒還是憂愁。
「她當然不會對咱們好,她現在只是利用咱們。阿額勒,你也知道關城內強大,鐵木佳又沒有得到所有老臣的支持,所以他很難打贏。而一旦打不贏,部落之間的爭鬥就更兇猛,到時候咱們想不在裡面都難,不如現在逃走吧。再說還給東西,糧食還在其次,主要是關城內的葯,是真的管用。漢人的商人來時,咱們親眼見到。」
阿額勒有些明了,接下來的路上,他不再提問,直到新的風聲傳來,急急忙忙去見斯蘭赤族長:「塔古和鐵木佳鬧翻了,您說的對,內戰已經開始了。」
斯蘭赤族長讓人去打聽詳細,才知道塔古說鐵木佳有害他的意思,鐵木佳矢口否認,兩下里爭鬥各有損傷。
……
離關城五十里左右的林間空地上,呂勝抱著肚子大笑:「他們真的上當了,真的火拚了。」
魯王雖不英俊,卻也不黑。此時他面上黝黑如鍋底,跟他以前的模樣不符,跟他露出的手臂上顏色也不一樣。
顧不上把裝扮去掉,呂勝推過一個人見楚芊眠,拍打著那人肩頭道:「芊眠妹妹,你還認得他嗎?呂敢,你回江南時他還小,今年長大了,好樣的,箭法說不中就不中。」
呂敢是個少年,難免沉不住氣,對呂勝握拳頭抗議:「勝叔,這話是怎麼說的。」
「說你沒有射中塔古,等回京去,你的箭法可以和施總管作個比試。」呂勝笑容滿面。
呂敢嘟囔:「這句還行,剛才那句實在難聽。」什麼叫說不中就不中?
楚芊眠笑的寧靜。
她心裡是高興的,但越是高興,越是抓住機會。
塔古這計是她想到的,不管塔古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殿下都沒有白去見他。
答應也是離間,不答應也是離間。現在效果不錯,是不是乘勝追擊,再會幾個部落,或者重新深入腹地或許遇到新的機會。
上官知在最專註的時候,也不會忘記分心在妻子身上。見到,微笑提醒:「沒有一步就辦成的事情,殿下,該休息的時候回去休息,另外,多和幕僚們商議,他們都是各處抽調而來的能幹之人,拿得出不同的見解。」
安泰殿下的功績,有一半要歸於上官知隨時在身側的建議。和以前一樣,楚芊眠欣然採納,再送一個含情脈脈的秋波,一行人回城。
在城外和孩子們遇上,孩子們爭著拿出自己認為最好的收藏品:「看我的,」
「我的最好。」
一掬細細的黃沙,在日光下接近晶瑩。從取出來的地方看,孩子們相當珍視。
上官玉和鐵秀男裝在自己隨身的荷包里,上官廷、楚行伍、樊大華、元大勝、石欽,拿自己的乾淨帕子包著。
楚芊眠訝然失笑:「這個?」隨即想到,油然的又羨慕了:「你們去看沙漠了啊?」
「去了,那個沙漠叫有水的沙漠,能遇到水。本想走到底,看看沙漠那邊是什麼地方。可是很久沒見父母親,就回來了。」
上官玉為首,清晰流利的回答,再張開小手要父親抱,上官廷和楚行伍爭了爭,上官廷到母親馬上,楚行伍奉送一句話:「上官不大方。」上官廷喜笑顏開,既然霸到母親,他並不反對。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回城,上官知敏銳的看出父親有鬱郁之色,就知道父親在孩子們的事情上沒有贏。而楚芊眠看出爹爹泰然自若,就知道爹爹在孩子們的事情上沒有輸。
……
帳篷里,鐵木佳生氣的同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安泰公主污衊他,讓他反污衊回去。
他離間安泰公主在京都的地位,安泰公主反手就離間了他。
塔古的反目,斯蘭赤的離心離德,都讓鐵木佳產生出不會大家都背叛他,但有一就有二的擔憂。
他是席地而坐,重重一掌拍在地上,怒道:「安泰贏了嗎?不不,還沒有結束呢。」
阿爾泰托著一盤子珠寶進來,有紅綠寶石,也有水晶和玉。
「夠嗎?」他問鐵木佳:「不夠,族中還有。如果沒有,就去搶別人的。」
鐵木佳眉頭冷冽:「不要搶別人的,阿爾泰,珠寶送出去,要讓安泰公主沒有呆的地方,而不是咱們自己人。」
讓阿爾泰裝好,鐵木佳用目光衡量:「這些足夠打倒好些官員。」兩個人走出帳篷,兩個女子迎上來,是鐵木佳的妻子。
她們依依惜別,鐵木佳心頭軟下來:「別擔心,我不是拿好東西白送出去。」
他悵然:「在去年,我還以為安泰公主是個女子,她擋不住我。而在今年才知道,上官國舅到了關城,京都肯定空虛。我去離間他們,一舉拿下關城,到時候直進中原,所有的好東西都可以得到。」
安泰公主送出糧食,不也是一個意思。就她送出的糧食和東西來計算,比打仗的傷損要少的多。
她並不是一打就輸,卻竭力的避免戰爭,不過是有功夫使詭計罷了。
「老祖宗們曾到過關內大好的地方,我也能。」鐵木佳醞釀這一戰,不止十年八年,這是他此生所想。
一位能帶著皇帝逃難,並送他登上王位的攝政公主,雖鐵木佳還看不上楚芊眠,也要扳倒為止。
另一個能攝政的國舅也不在京里,對鐵木佳來說,大好的機會。
……。
燭光下,上官國舅為楚雲期頭疼不已,在他的面前坐著上官知,父子促膝而談。
「我對你岳父說,廷倌不把功課加倍,就不可以再出京。」
上官知輕笑:「是,岳父正帶著孩子們用功。」
玩的力量大,父子們仔細地聽,另一間房裡的讀書聲隱約可聞。
上官國舅愁眉:「萬一廷倌完成,你岳父是個得理不放過的,我暫時想不到好辦法讓他放棄。」
上官知沒有回話,仔細盯著父親眉間的皺褶。上官國舅一抬眼見到,不悅問道:「你看什麼?」
「父親,我長這麼大,見到您犯愁的時候可是不多。」上官知說的很慢。
上官國舅讓楚雲期嘲笑的地方,出關后以為太子不在,因而喪失鬥志。上官知聽說,但沒有親眼見到。
此時,一雙愁眉正式在眼前,上官知新鮮不已。
上官國舅啼笑皆非:「我讓你拿主意,不是看為父笑話。」
「是。」上官知想想:「就在回城以前,我還對岳父有怨言。但是現在卻沒有了。」
上官國舅愕然:「你?」他會錯意:「名山大川多多少,有心,也一輩子玩不過來。做人最重要的,保家衛國。」
「父親我不是貪玩,我想說岳父如果能完成父親的要求……」上官知瞄瞄案几上的書。
這是國舅帶出來準備教導上官廷,以便讓楚雲期知難而退。還真的不少,是進學的孩子兩年內的書籍。
上官知想到岳父幹勁十足的樣子,輕輕地笑:「如果他能完成,我也沒有好辦法留下廷倌。」
上官國舅苦惱,自言自語說著實話:「如果是別人,早就讓我嚇跑。只有楚雲期才敢接我的刁難,你岳父這個人啊,老天為什麼要生他在人世。既生瑜,何生亮!」
上官知竊笑,但其實也知道,這是對岳父最好的褒獎。
既然拿不出主意,上官知請父親早睡,他退出來。見念書的那間屋子亮著燭火,從窗戶看不知是誰的手臂在晃,乍一看群魔亂舞。
湊到窗前,上官知也好奇岳父完成,還是不能。
見楚行伍站著背上一段,下面的孩子們跟著背。再換上官廷背一段,下面的孩子們跟著背。
這種帶領下有多少效果上官知不知道,但見到他們熱情高漲,嘴角油然往上揚起。
雖然這裡面有著二位祖父的比拼,但是不得不說,孩子們看上去很積極。
------題外話------
仔賭楚爹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