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安佑王是個好長輩(萬15)
上官知接過筆,因上面沒有墨,可以隨意揮舞,對著楚芊眠的髮髻作勢一敲:「你越發的學壞,打趣我也就罷了,還敢挑唆孩子們糾纏。」
楚芊眠躲開一下,解氣地道:「怕了吧?看你以後還敢藏私。」攤開手,她也要東西不是:「給孩子們買了什麼,給我雙份兒。」
上官知把筆塞回她手上,頗覺得意,哈哈笑上一聲。
玩笑歸玩笑,綠玉送茶進來時,見到房中大案幾兩側,對面坐著夫妻二人,都是不抬頭,一本又一本的批閱。
鼓打二更的時候,上官知抬起頭笑問:「你要回去睡?」
「陪你說不定有些好處。」楚芊眠拿起茶喝上一口。
「有,給孩子們買的什麼,我會說給聽。要東西,可沒有。」上官知悠然。
楚芊眠白他一眼過去,繼續手中不停。她的側影不時讓燭光映的明亮,上官知悄悄抬眸注視。楚芊眠見到,拿起一本公文丟過去:「不許偷懶。」
片刻,春風拂動簾櫳,影子晃的楚芊眠抬起面龐,第一個到眼中的,是上官知的側影。
楚芊眠最愛看,也悄悄的放下筆看上一會兒。
上官知抬手在案几上輕擊一下:「報應來了。」楚芊眠悻悻:「小氣鬼兒,明兒沒花看。」
直到三更敲響,夫妻兩個往內宅走去。雷打不動的,只要在京里,先去上官夫人房裡看上官璽。
微弱的燭光下,上官璽在小床上睡得香香甜甜。離開幾步的地方,有珍寶架隔開,擺著石欽的床鋪,就又去看了石欽。
石欽自從決定睡在這裡,就不再回上官廷的院子。此時,他睡著了還有笑眯眯,上官知看向他也柔和疼愛。
夫妻回房洗漱過,都沒有立即睡下。楚芊眠笑道:「既然不分我東西,就幫我想想這案子該怎麼辦?」
把湯捕頭的話說出來:「把唐成部的家人帶進京,是湯捕頭的主張。擔心唐成部知道后,不是發狂就是崩潰,也是湯捕頭提出來。以你看,什麼時候才能對唐成部狠狠一擊,讓他把話全說出來。」
楚芊眠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麼著急,如今也不缺公事銀子。但是明知道唐成部狡猾,卻眼看著,也不容易。
上官知在她面上打量,一眼看出來,反問道:「你著的什麼急呢?布局不成而擊潰,容易打草驚蛇。以後再引他們出來,要花兩倍甚至數倍的功夫和錢。要我看湯捕頭是對的,由唐成部的供詞拿下別的人,先這樣吧。」
「你不覺得光唐成部的供詞足可以擾亂一個地方的治安?接下來再拿到手的人,說不定擾亂的地方更大。我在想姑息到什麼程度,是對的。而過猶不及,彌補起來如你們所說,更為麻煩。」
楚芊眠望著床前明月光,就覺得黑暗過多。
上官知一半調侃的口吻:「這說明你還沒有適應上官家人的身份,你看母親平時可以不出內宅,但是關鍵的時候帶著女眷們也能走四方。嫁到我們家,就是時時會有這樣的事情,而你時時在周旋。也說明你還沒有當自己是殿下,還以為是帶著稷哥走四方,痛快了就行。」
「一邊兒去,人家和你商議,不是讓你說風涼話。」楚芊眠拿個帕子砸他。
過一會兒,靜靜道:「讓你說中,我怕稷哥等的著急,又怕別人對他不利。」
她能身居高位,令出必行,主要還是在新豐帝身上。楚芊眠要為新豐帝分憂,新豐帝也需要她。姐弟兩個談論公事的時候,總有還京路上的感覺。
當時開會,楚芊眠總是抱上稷哥,稷哥不管懂與不懂,都可以自由的小大人般插上幾句。
如果說對了,俞太傅為他解釋。
如果說錯了,俞太傅為他解釋。
稷哥也同樣是上官知的軟肋,他也是撫養新豐帝長大的人。見到妻子吐露真心話帶出傷感,上官知也想起那年混雜苦難卻又甜蜜的日子。就是那年,他對她打開心扉,她對他另眼相看。
她把新豐帝在懷裡養大。
他則救回她關懷的人。
雙方都覺得欠對方的恩情,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看著新豐帝登基,看著他強大,繼續為他鞠躬盡瘁。
楚芊眠的感受,上官知最知道。摟過妻子,上官知拍拍她:「別著急,你已經是個胖子,再大口的吃,我看著也要著急。」
楚芊眠撲哧一聲樂了,對著上官知面前虛晃一巴掌:「我才不胖,都說出了月子三個月半年的就恢復。」
上官知拖長嗓音:「我等著,如果沒恢復,就帶去肉板看幾眼。」楚芊眠笑的不行:「難怪你總能保持,原來肉板看多了。」
……。
湯捕頭去的地方,不用一個月就能來回。但是天氣轉熱,他反而斷了幾天一次的回話。
就是國舅也覺得蹊蹺,從刑部又打發出去兩個捕頭。半個月以後,三個人一起回來。湯捕頭面上青腫,氣出來的又一層紅,看上去跟個果子鋪似的。
「說吧。」
楚芊眠心想自己不是總著急,而是怕生變化。有些公事,最好辦得比打雷還要快才好。
湯捕頭呼呼喘粗氣,另外兩個捕頭,一個姓孟,一個姓項,他們回了話。
孟捕頭也氣的不輕:「湯捕頭抓捕足夠嚴密,但是他抓唐成部那回,估計就讓人盯上。我們到了以後,在很偏僻的一個牢里把他找回來。」
他眼圈發紅:「殿下,四面重枷在他身上,他就是頭牛,也翻不了身。」
項捕頭也是親眼見到,連連點頭。
四面重枷有的困住手,有的困住腳。
「然後呢?」楚芊眠看上去還心平氣和,其實是她派出去的人,她不氣才是怪事。
「他們為拿下湯捕頭,出動二十個衙役,但還是低估了他。湯捕頭為留下消息,跑到大街上動手。公然打衙役,別人又不信他是官,這樣自然就吃虧不少。但是想隱瞞呢,已經眾口傳播,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我們到了以後沒怎麼費事,就直接往各個監獄去找。」
楚芊眠淡淡:「帶他回來的時候,那裡的人怎麼說?」
「他們陪不是,說收到消息,把湯捕頭當成大盜……」
「有大盜扮成公差?」楚芊眠有薄薄的一層冷罩在面上,讓孟捕頭先停下,叫進綠玉:「你去吏部見三伯父,問他這幾個地方的吏治如何?官員評績又是怎樣?」
下筆如飛,寫下地名交給綠玉。
等綠玉出去,三個捕頭一起行禮:「多謝殿下為我們撐腰。」
楚芊眠讓他們重新坐好,輕哼一聲:「吏治有多壞,還能出來假扮官員這種事情?我拿不來他,讓他自己用腳進京。」
示意孟捕頭接著說下去。
孟捕頭先笑道:「殿下厲害,他們用來擾亂公事的借口,卻砸在自己腳面上,想來聽到風聲后,面色必然是好看的。」
孟捕頭在楚芊眠手下辦事不多,他只知道長公主權勢過人。但是有權勢,和為人犀利從不拖泥帶水是兩回事情。
他不確定自己能在長公主這裡多久,雖湯捕頭吃個大虧,也挺羨慕長公主一直用他。
接下來的話,說的更為詳細。
「把湯捕頭當大盜的事情,他們賠了不是,這事情細究起來,在他們的衙門裡只好扯皮。我們按殿下吩咐的,繼續拿人。公文寫的人倒是願意跟著我們走,他們的上司不答應。說證據不足,又說親自來對殿下解釋。不知道他可來了沒有?」
楚芊眠是沒有見到人,但是她知道已在京里。正在各衙門上躥下跳,說拿人的公文不合適。對地方影響大,妨礙耕種念書和老天下雨放晴。
因為他剛到沒有兩天,他哪來的底氣這樣做,楚芊眠還沒掌握在手裡,就由著他蹦去。
也因為湯捕頭沒回來,心裡總是不安,沒心情主動找他。
見孟捕頭問,三個捕頭都看過來,楚芊眠倒也不必跟他們解釋太多,只道:「還沒到我這裡。」
「這是要翻案。」湯捕頭斬釘截鐵,說過就呲牙咧嘴,不知扯動哪裡傷口。
楚芊眠心裡的憤怒騰騰的出來,吩咐道:「太醫已請來就在這院子里,你還是先去看傷,再回來說話不遲。」
湯捕頭窩火的道:「殿下,這件事情緊迫,我聽完再走。太醫如果不能等,請他先回去,我等下自己去。」
一面重枷足可以困住人,因為他打傷的人太多,獄卒使壞給他加上四面,成天的人不是蹲就是跪在地上,憋屈的數著日子過。換成別人早就倒下,湯捕頭強挺過來,光是報仇的心就不想再耽誤哪怕呼口氣的功夫。
楚芊眠就沒再說什麼,先說拿不來人的事情:「一趟一趟的跑,現在就是拿下來,賬本應讓他毀壞,人證也讓他撫平。咱們手中的供詞,已不是以前的效力。所以敢有人進京里和我打擂台,說證據不足。」
在這裡掃一眼湯捕頭:「你只怕不是拿唐成部時讓人認出來,我記得你曾說過拿人的時候會小心的露臉面。我想,應該有人在唐成部讓拿后,雖然你立即動身回京,也有人看出什麼隨後進京,只怕是在京里你出入刑部時,把你認出來。」
她在這裡沉思。
上官知曾建議她多留意外省的有名捕頭,可以把本省的調去外面用,這樣在防止報復上有一定效果。一般來說,對抓捕驚恐的人只會進京,往高一層的衙門打聽,幾乎不會隔省再隔省的去問。
如果有哪個傻子會這樣做,等他半年數月的去查到后,案件在京里早就結束。
楚芊眠沒有及時採納,是她需要熟悉和信任的人帶隊。還有一點就是,她想體驗下公公上官國舅初次接手時的艱難。此時她有多難,上官國舅當年也不會差的太遠。
在一定的事情上,楚芊眠遠比國舅順當,比如新豐帝對她的奏章本本關心。
因不是男子和沒有得力男子人手,楚芊眠有些地方不如國舅。
綜合一下,她還是能得到體驗。實在不行,上官知和國舅都在身邊,再找他們指點也不難。
現在來看,如果這件事情牽涉的人越來越廣的話,她還真的有必要把各省的有名公差們整理出一個花名冊,好好看一看。
湯捕頭也同樣的認為,皺眉時又咧嘴角,趕緊又放下眉頭:「拿一個唐成部,手腳並不慢,我回京后也不是經常出入和大街上逛。還是讓人盯上我,可見唐成部相當重要。」
他想到楚芊眠曾說過的,讓唐成部家人相見:「殿下,您是對的。」
楚芊眠搖頭:「現在是我不答應。」
她沒有想到一個官職不高的官吏,會引出一層又一層的上司。既然這些人都喜歡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跳出來,而且他們是自己進京,車馬公差費都省。而在京里,不會出現湯捕頭遇襲事件。何樂而不為之?
「讓唐成部繼續呆著,小心防範。如果他真的很重要,說不好會有人生出劫他的主意。」
三個捕頭欠身說是,楚芊眠自言自語又道:「如果有人劫他倒也挺好,只是還沒吐露重要的話,這個險冒不起。」
萬一死了呢。
萬一傷的很重耽誤審訊呢?
殿下雖沒有豐富經驗,有時候卻很穩妥。
楚芊眠遺憾:「還是讓他老實呆著吧,在進京的人沒有消停以前,不要動他。」
而外省官員進京翻案,楚芊眠也想了個七七八八:「讓他翻吧,他們只顧著說話,說不好對我們有用的話就出來。」
從長公主的面上,看不出有什麼擔心。
三個捕頭出來,太醫還在,陪著湯捕頭換藥拿藥方,一起對外面走到沒有人的地方,孟捕頭笑道:「殿下有膽量,老湯,你這差使雖吃了虧,但辦差的時候不會憋屈。」
湯捕頭點頭,對自己憤恨:「是我大意了。」
他不肯說出真相,孟、項兩個捕頭就不方便發問。據他們到當地了解到的,對付湯捕頭至少二十個人,但是不是一般衙役就不好說。另外還有盾牌鐵鉤,把湯捕頭堵到死胡同里才拿下來他。
因為沒有親眼看到,很想從湯捕頭處知道。但湯捕頭正色地道:「這次是我的錯,回京見殿下,就說二十個衙役就行了,別的不要多說,多說好似搪塞。他們欠我的,我自己會奉還。」
都是捕頭,孟、項兩個能懂湯捕頭的惱怒,他不願意借長公主之力也一樣能明白。
三個人在此分手,回衙門的回衙門,回家的回家。
……
安佑王楚雲期不出門的時候,在家裡夫妻獨自過日子。別家王府都是大門洞開,車馬紛紛。他是緊閉大門,出入在角門上,而且不輕易接納賓客。
膝下雖子女不少,楚芊眠、刀豆槍豆都出嫁,如今是上官家的人。花行劍入贅,楚行斧讓岳父霸住不讓回來,楚雲期看孔御史總是擔心模樣,懶得與他爭。樊華回京時,大多住在家裡。
親生兒子楚行伍,有時候帶著「好兄弟」回來聽課,有時候由上官國舅請的夫子教課。
京里的人都說,論輕閑,安佑王是頭一份兒的。
吃過午飯,他和鐵氏在水榭坐下,商議今年的荷塘會不會開的漂亮。看過碧水又看風,再看四個孩子跑著過來。
楚雲期和鐵氏樂不可支:「孩子們回來了。」
「父親,母親,我把廷倌、大華、大勝接回來了。」楚行伍顯擺。
「外祖父,外祖母,我把舅舅送回來了。」上官廷這樣說。
樊大華和元大勝不肯落後:「祖父祖母,我們天天看著他們不鬧彆扭。」
四個孩子雖同吃同睡,但四個模樣出來足見大人個性。到面前時,楚雲期一個一個的問他們:「行伍,有沒有當個好舅舅?」
「我只會當好弟弟。」
「廷倌,怎麼沒把欽哥帶來?」
上官廷哈哈笑:「他陪完姐姐再陪妹妹,陪不過來呢。」
樊大華和元大勝搶話頭:「祖父祖母,火漆信。」
打火漆的信都是絕密,這是鐵氏和他們約定的暗號。但是鐵氏也不著急,見到孩子們因心情高興,而更加輕鬆。讓他們坐下來,吃一個果子,慢慢地說。
上官廷道:「母親生氣了,我見到湯捕頭的臉上帶傷。後來有一個外地口音的官兒來見祖父,祖父讓他等著,他對候見的官員們說,是不是長公主吹了什麼風。」
楚雲期很滿意,他雖不出家門,也心裡有女兒,所以把行伍放她家,這樣想時,心都在一個方向上。
這種在不在一個方向上,應該沒有意義。但是楚雲期從來不是一般人的心思,他是這樣想,他就這樣做。
一個不能讓上官國舅把上官廷教成小古板,得有行伍看著。
姐弟哪能不親近,行伍得離姐姐近,近在一個家裡也無關係,安佑王不怕別人說,他壓根兒不會聽。
大華大勝也是助力,又湊成玩伴,呂勝滿意,楚雲期也滿意。上官知也應該滿意,不過他嘴上肯不肯說出來,就不一定。
上官知的擔心,和父親一樣,也是隨外祖父不羈的性格。其實,楚雲期也這樣想。
聽完上官廷有關楚芊眠的話,楚雲期雖和顏悅色,卻也要問個明明白白:「候見的官員們說話,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可不許偷聽哦。」
這外祖父的心,也盼著上官廷早早成人,多多體貼母親。父親?再說吧。
楚雲期在國舅看到的地方,依然如故。在國舅看不到的地方,細緻不會比國舅差。
「你們幾個還小,心裡有姐姐、有母親、有姑母是一回事情,為幫她而做不應該的舉動,是另一回事情。」楚雲期循循叮嚀。
楚行伍作證:「我們沒有偷聽,是他說的太響,我們就聽到了。」
楚雲期對鐵氏笑容不改,但夫妻間互相知道,鐵氏看出他已是脾氣上來。
「看吧,打擂台來的人就是不一樣。」
「所以我們要幫母親,外祖父快出個主意來。」上官廷叫起來。
樊大華、元大勝也道:「要幫姑母。」
楚行伍不愧是楚雲期的兒子,捏著個小下巴對著水面若有所思,他想想的這姿勢,把鐵氏逗笑。
身為女婿眼裡的讓人擔心岳父,親家眼裡的不放心人物,楚雲期哪能推卻。
這也恰好是他指點孩子們,如何行走在規矩的邊緣。
往裡一步,就叫不出格。往外一步,就叫不像話。用楚雲期的話說:「知道這個分寸以後,以後想走錯也難。」
他招招手,孩子們靜下來。
「都是好樣的,這就要分憂了。聽好了,公主為尊,官員們為卑。國舅為尊,官員們為卑。公主和國舅縱然聽到,也因為尊而不便斤斤計較的斥責。但是你們不同啊,以後再聽到有人詆毀公主、國舅和你們家人,就站出來,大聲的當眾教訓他。管他白鬍子老頭兒,還是年青人,都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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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哈哈。今天可以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