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娘

「你幹什麼？」白溏斜著眼睛看身後人，輕輕一推。

黑紹嘿嘿一笑，順勢倒了下去，砸起水花片片。

池水翻滾，白溏在水中被衝撞得難以站穩，他心一橫，左右在水裡受不了傷，索性跟著砸了下去，與在水中仰面含笑的黑紹撲了個滿懷。

黑紹自然是不怕水的，不但雙眼開合好似常而且還能吞吐著水泡口吐人言。

白溏撐在黑紹的身上，把他當做水中小舟，雙手做漿在身側滑動，故意將溫熱的水推向黑紹的發間，看著烏黑的頭髮在水中如同水藻般四散漂浮。

「魚兒，你放肆了。」白溏隔著水面，照鏡一般，與黑紹面對面。

「方才，你說你喜歡我霸道威武，我這不就順了你的心意。」黑紹道，有力的手臂將白溏固定在自己的身上不容他動彈。

「這就是霸道威武了？」白溏好笑，從水中撈起黑紹的頭髮，左手一把，右手一把，提力將他的頭從水中拉拔出來，「我看你這叫色中餓鬼，膽大包天。」

「你說的不錯，那眼下我這色鬼餓了，你該如何？」黑紹問道。

「廚房裡米面皆有，去吃啊。」白溏故意不答。

「米面能解肚腹之餓，如何解得我的，你莫要打岔。」黑紹道。

「自己想法子去，我不陪你胡鬧了。」白溏道，重新將黑紹壓入水中。

「你口是心非。」黑紹道，聲音透水而出低低沉沉，恍恍惚惚。

「那你還問？」白溏道，跨坐在黑紹的腰間，磨動勾引。

「我不是聽話嘛，你要是不點頭，我哪敢！」黑紹道，在水中坐起，與白溏再次交疊一起。

因著是白日，屋中光線甚亮，白溏雖然答應了黑紹請求卻比夜裡之時拘謹許多，難能放開。

「你施個法術將這屋中弄得，弄得暗一些。」白溏附耳道。

「你看著。」黑紹伸手在水中畫了圈。

不多時，白溏只見池面白霧升騰而起，水溫並未變化。

白霧蔓延，不但將兩人籠罩其中，使得他們的身軀若隱若現，而且在蓄滿了浴池之後爬上了池邊，蔓延鋪展出去，流動如雲，很快瀰漫了整個浴室。

「這個法子好。」白溏贊道，看得新奇，貼了貼黑紹的面頰。

「嘴上誇的不算。」黑紹道，意有所指。

「那你想怎麼辦？」白溏問，耳垂髮紅。

黑紹見他神色便知白溏同意任自己安排了，於是輕輕在他耳邊提了要求。

水波再起，白霧流動得急了。

······

臨近傍晚，山裡慢慢寒涼了下來。

午時出去野炊的眾妖，眾人也回來了，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廚房裡，白溏站在案板后，接著橙黃的燭火翻著典籍，若是看到合心意的就將那頁折起來，然後取碗調料，將所需的食材一一備好。

現在，他的面前已經有七八堆待烹煮的材料了，不知做了多少時間。

「溏兒，還在忙啊。」

清潼走了進來。

自從見了白溏之後，她一直稱白溏為「溏兒」，言語中極為親近，有著濃濃的慈母之情，令白溏很是感激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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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喪母，雖然有白水仙姐代母職照顧，但是到底感覺上是不一樣的。

白水仙對他好，更多的還是姐弟之間的感情，而白水仙暗中被白蛇替換之後，本有的一點兒為母感情也就徹底沒了。

如今，他能得到黑紹母親愛護，也算是彌補了這一塊缺失。

「娘，您來了。」白溏放下書冊和手中的花椒，乖乖喚人。

清潼一直掛著笑，點點頭，聽到白溏脆生生「娘」字喚出來，笑意就更深了，非常滿意。

「在忙什麼？」清潼來到白溏身邊，挽了衣袖，看樣子是想留下幫忙了。

「昨天鳴飛他們給我帶了一本菜譜回來，裡面好多煲湯的法子，我想著做做試試，山中夜裡涼，潮氣重，喝些熱的也舒服。」白溏道。

「那也不必做這麼多，我們這些妖精就不用了，你給蘇陸父子還有你那個姐夫準備就夠了。」清潼道，感念白溏過於乖巧了。

「大家都一樣，吃得開心就好。」白溏道，眉目彎彎。

「你這孩子當真與一般人不同。」清潼道。

大家都一樣便是人妖都一樣了，一般人就算是尋了妖精當愛侶也不會這樣想，而更讓清潼難以想象的便是白溏為了跟他的寶貝兒子長相廝守棄仙道，入妖道的選擇了。

白溏能這樣的想法當真是讓妖精都有些猜不透的。

或許，僅有的解釋便是情深如此。

白溏不知道自己決定入妖道的選擇已經被青蟹告訴了清潼和黑蕭，也沒注意到清潼看他的神情比前幾日更加誠摯，愛憐之心更重，仍在認認真真地思索湯料用量，調配比例。

「紹兒呢，他怎麼沒陪你。」清潼問。

「家裡砂鍋不夠了，我讓他去山外鎮子買一些。」白溏道，「您別沾手了，沒什麼重活，還是歇著吧。」

「也罷，你這瓶瓶罐罐的，我也弄不清楚。」清潼道，「這光太暗了，對眼睛不好，我給你換換。」說著，揮一揮手抓出了六顆夜明珠懸在空中，她的手指在珠子上輕點串聯，將六顆珠子組成一顆在中，五顆拱衛的模樣，抽線拉絲懸於屋頂，竟是弄了個弔掛燈。

明珠璀璨，光華勝過小小燭火千百，屋中大亮與白晝無異。

「這個好，謝謝娘。」白溏道。

術法果真玄妙無比，不知道自己以後能學會多少。

所謂曾經滄海，見過了神仙妖精之後，人間的手段在白溏的眼中便不太夠看了。在下定決心與黑紹共度餘生之後，白溏曾這樣憂慮過。

作為人，他是有一技之長的，保得生活不是問題，然而，他的一技之長在妖精的面前，在玄奧術法的比對下，如同水滴入海，微不足道。

廚藝天賦是他在人世間理直氣壯生活的根本，哪怕在最困難之時，他也能仰仗著這份根本不懼怕生活蹉跎，自信面對兜頭而來的重重困難。只因他知道，自己又這樣一份安身立命的能力，人前人後無須低頭。

而在妖精面前，他以前驕傲的仰仗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這叫他如何心中平穩呢？

他與黑紹是愛人，受到黑紹的照顧是理所應當的，然而，若他是個女子，本著出嫁從夫，以夫為天還能安心受用，可他偏偏是個男子，黑紹的愛與照顧他可以接受卻不能踏踏實實受用。

活著，得為自己掙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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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白溏想，如果他放棄了自己，安逸於黑紹帶給他的一切，隨著時光流逝，他便會迷失了自己。

究其根本，白溏自感他與黑紹的差距頗大因而自卑自輕了。

白溏害怕，不是自己的自己還能否為黑紹看重，為他所愛。

因此，他急切於早早走上修鍊一途，不為別的，只為與黑紹的差距不要太大，尋一份「並肩而立。」

「都是一家人，無須客氣。」清潼道，「溏兒，紹兒能與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氣，以後他要是不聽話了，你儘管教訓就是，不用管我和他爹的感受。」

「他對我很好，能遇上他也是我福氣，沒什麼管不管，教訓不教訓的。」白溏道，「您放心吧，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他的。」

「好，好，我放心。」清潼道，目中有了點點濕潤。

白溏的話說到她的心裡去了。

她與黑蕭離去之時黑紹不過是個孩童。

作為父母，他和黑蕭是不合格的，他們沒有陪著黑紹長大，沒有教導過黑紹絲毫，不管是在曾經的戰場上，還是在暗無天日的鎮妖塔中，每每想起那個稚氣詢問，讓他們早歸的孩子，清潼和黑蕭的心中滿是思念和愧疚。

幸虧，有了這麼一個人，願意陪在黑紹的身邊不離不棄。

「娘，您回房休息吧，這裡煙塵大。」白溏道。

清潼抹了抹眼角的淚花，笑道，「你這孩子太機靈了。」

白溏笑而不語。

「我就是想起了紹兒小時候，我跟他爹離開那日，心中感觸，沒旁的。」清潼道，大大方方與白溏聊過往心事。

真是好相處啊！

白溏感慨清潼的坦誠。

「娘，您跟我說說，他小時候什麼樣子？跟現在差別大不大？」白溏問。

「樣貌變化倒是不大，只是稚氣些，那個時候是跟他爹長得最像的時候，脾氣還是軟的，不像現在一般倔強，霸道。」清潼回憶，「我跟你講，紹兒小時候可好玩兒，摸起來又嫩又滑，跟湯圓似的······」

母親說起了孩子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等到黑蕭，黑紹父子兩個提著砂鍋，食材回來的時候，白溏和清潼已然從黑紹剛剛出生談到了會捕魚捉蝦的年紀。

「爹，你們回來啦。」白溏注意到門口的兩父子，上去迎接。

黑蕭點頭，將白溏那聲「爹」應下，跟著黑紹一起將東西放置了。

「爹，娘，你們要不要吃夜宵？」白溏問。

「是有些餓了？」黑蕭揉揉肚子。

其實，作為妖精吃不吃沒什麼的，不過想到白溏的手藝，肚子不由自主就空了。

「兒媳婦」的好意，還是要接下的。

「好吃懶做。」清潼撞了撞相公，一如既往不給面子。

白溏與黑紹相視一笑。

「紹兒，你要不要吃啊。」白溏問黑紹，「吃湯圓好不好？」說著，手指碰了碰黑紹的臉頰，「恩，跟娘說的不錯，跟小時候一樣，又嫩又滑。」

黑紹麵皮有一瞬的僵硬，看著白溏眉目彎彎，看著爹娘在一旁笑容滿面，暗自泄氣。

一個都不能招惹！

找個時間去跟黑雄干架吧，恩，就這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