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影

浴池之中，水聲嘩啦，其中有兩道黑影遊動，好似在互相追逐。

兩道黑影都約莫二尺，不過一個稍長，一個稍短，一個顏色深一些，一個顏色淺一些，他們都是身披墨綠鱗片，花紋似蟒的烏鱧，也就是俗稱的烏魚，黑魚。

不用說了，能在這兒出現的自然是黑紹與白溏。

自從白溏化魚，由人化妖功成，時日已經過去了半月。

在這半個月里，白溏維持著烏鱧形態同黑紹學習生活之法，修習術法，已經漸漸入了門檻，游水潛水的本能已經不再話下，幻化人身的口訣也已經運用自如。不過白溏自從得知了戲水的樂趣，便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反而終日里在潭中，池中耽溺，同黑紹玩樂，樂得清閑。

這不，天光未明，屋中還暗，兩人便在池中戲耍了起來，你追我趕，不亦樂乎。

「不許過來。」白溏道，魚目微微轉動，警告想要貼身而上的另一條魚。

既然是玩樂，黑紹自然不會如平時般言聽計從，幾個擺動便與白溏貼在了一處，用光滑的魚身與其挨挨蹭蹭，魚尾勾勾連連，虛晃著，似觸未觸。

「我累了，不玩了，你自己游水去吧。」白溏道，甩甩尾巴將賴皮的魚兒拍走，自己游到另一處，吞水吐水，自娛自樂。

黑紹受痛，微微躲開，心道，白溏的尾巴倒是用得極為靈巧順心，不過並不聽教，又追了上去。

「你不聽話了。」白溏撞了撞再次貼來的黑紹，力道不大，意思就是允了。

剛才黑紹一番挑逗，逗得他心痒痒，本來就是晨起耐不住的時候，稍稍推脫便從了。

黑紹歡快，繞著白溏遊了兩圈，隨即身子往後一躍，於空中化作人首魚身的模樣，翻個身砸在水裡，張開雙臂等著白溏「投懷送抱。」

白溏瞄了他一眼，默念口訣，身子抽長，不似黑紹一般動靜響亮，不做聲地也化作類似模樣，上半截是儒雅清俊的佳公子，下半截卻是墨青黑花的笨重魚尾。

「醜死了，早知道就該變作姐姐的樣子，細細長長。」白溏佯裝嫌棄自己模樣，待在原地不動。

他才不會幹乾脆脆遂了黑紹的心意，好像顯得他多急切似的。

「白姐是大蟒蛇，本體比水缸都粗，你若是變作了那個樣子，怕還不如現在輕便。」黑紹道，已經閃身到白溏身側，將人摟住，「咱們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嫁魚隨魚。」

「便宜都讓你佔了。」白溏道，手掌夾住黑紹的臉頰揉搓，「起來吧，該去做早飯了。」

「再待會兒。」黑紹不放人，「你只要出了這個房門，一天下來就沒歇著的時候，我連你的尾巴都抓不到，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家長里短就是這樣的，一天下來都是瑣碎的事情，掃地擦地，澆花修剪，做飯洗衣，採買置辦，種田打獵···，家家戶戶都是這樣過的，咱們還算好的，都是能人大部分的活揮揮手就辦成了，若是放在普通人家，這麼大一個府邸，除非僕從數十，否則的話，打算一天之內料理乾淨是肯定不成的。」白溏道。

過日子就是這麼過的。

「你也說了，咱們這麼多能人，你何必如此勞累呢。」黑紹道。

「閑著也是閑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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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我現在每天精力充沛，完全不累的。」白溏道。

體力上的變化是白溏在變妖之後感觸最深的。

若是以前，他在廚房裡忙活十幾道菜便累的抬不起手來，而現在，只要食材夠，調料夠，柴火夠，從早炒到晚也是沒問題，當真是得心應手。

「算了，反正家裡你說了算，不過···，現在我說了算。」黑紹道，甩動尾巴與白溏纏在一起。

······

白溏幻化了一身白衣，將黑紹留在房裡，先到廚房將昨晚已經蒸好的麵食重新放上籠屜加熱，然後調水下米煮上一鍋清粥，一邊看著火，一邊將下飯的醬菜切好裝盤，這樣早餐便成了。

招呼著各屋的人吃了早飯，將洗碗碟的事情交給陸鳴飛，蘇洵，周紫芝三個人，白溏帶著剩下的幾個妖精開始在府里打掃。

清潼有孕在身，黑蕭要貼身照顧，陸征程和蘇聖朗年紀大，因此他們四個是不在被安排之中的。

畢竟人手充足且各個不凡，白溏也並非如黑紹所說那般誇張將所有的事情大包大攬，只是將任務安排下去，各自做就是了。

「白溏，你廚房裡頓的是什麼東西？好香。」小游趁空湊過來，鬼鬼祟祟的。

「想吃嗎？」白溏問。

廚房裡是為清潼準備的滋補藥膳，專門為孕婦準備的。既然是給自己的「婆婆」和未來的小叔子進補，白溏做得極為盡心儘力，所以那葯膳在功效和味道上都是一等一的。

「說實話是想吃的。」小游道。

「那你等著，等做好的時候我分給你一碗。」白溏道。

小游自然開心，能得到一碗已經知足，但他也知道這補品是給誰吃的，於是壓低了聲音道「白溏，你別告訴別人啊，要不然他們一定會笑話我。」

「笑你什麼？笑你肚裡懷著蛋，過幾月就要臨盆嗎？」白溏笑道。

「我就知道。」小游道，鼓了鼓嘴，被白溏說中，又被調侃了一遍。

「好啦，都是吃的東西，你要是怕被笑，我跟你一起吃就是了。」白溏道。

「不用了，反正是我嘴饞，被笑也無所謂。」小游道，根本沒把這些笑話放在心上，他心道，管他的，吃到肚裡，嘗了滋味才是最重要的。

「行吧，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現在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了，有的是力氣。」白溏道，揮了揮手臂。

「白溏，你真好，我們老大這麼多年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拐回來了。」小遊興奮道。

「好啦，別耍嘴皮子了，兩個時辰后再過來，我先回了。」白溏道，轉身走出了廚房前的院子，想著去看看姐姐。

白水仙如今已經與周紫芝兩情相悅，兩人已經搬到了一個院子。

白溏在院門外望了望，發現自己應該不會打擾到什麼，才躡手躡腳走了進去。

「小白糖，幹什麼呢？」

「哎呦，姐，你嚇死我了。」白溏捂著耳朵，呵呵一笑，「姐夫沒在啊？」

「沒，跟著鯉魚崽子去鎮上買筆墨紙硯了。」白水仙道，與弟弟一起坐在院中的樹下。

她口中的鯉魚崽子就是黑紹的三弟，金鯉，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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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什麼時候跟姐夫成親？」白溏問。

「洞房都洞過了，成親就沒必要了吧。」白水仙道，言語之間還是沒什麼顧忌，葷素不計。

白溏麵皮僵了一下，又勸道，「姐，姐夫還是很想跟你成親的，畢竟要明媒正娶嘛，要不，你就勉強答應吧，正好咱們也找個機會一起熱鬧熱鬧，你說怎麼樣？」

「不好，麻煩。」白水仙道，手抓一縷頭髮在胸前理來理去。

白溏見狀，又道，「姐，就當我求你好不好，我想看你穿嫁衣的樣子，你也知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你就滿足一下我小小的請求吧，姐~~」，抓著白水仙的袖子晃來晃去。

「你總盯著我幹什麼，你怎麼不跟你家魚崽子成親？」白水仙反問。

「因為沒有新娘啊。」白溏撇撇嘴，轉而又將話題轉到白水仙的身上，「姐，你別扯著我，你就說你要不要穿嫁衣？」

白水仙輕輕撫了撫髮髻間的頭釵，思索了良久，「好吧，看你求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穿一下了。」

白溏知道姐姐彆扭，並不當場戳穿，只想著她答應就好，「姐，那我讓姐夫去準備了。」，說著，忙不迭跑了出去。

遁走之類的法術比較高深，白溏只學了個皮毛，故而不敢輕易使用，還是步行為多。

接下來的幾天，由於要為白水仙準備婚事，白溏就變得更忙了，一直到白水仙的婚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白溏看著姐姐頂著紅蓋頭，一身紅裙被明珠和蓮香扶進了洞房，心中感慨，竟眼眶濕潤了。

「好了，趕緊去給你姐夫敬酒，好好灌他一灌」黑紹道，撫了撫白溏的臉頰，拉著他去宴席間暢飲。

酒過三巡，各自散了。

白溏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醉醺醺胡言亂語，他與黑紹站在門前的大紅燈籠下，手掌撫過門上鮮紅的喜字，望著月亮出神。

夜深露重，一陣陣冷風吹著，白溏渾然不覺。

「黑紹，我累了。」白溏道。

「來，我背你。」黑紹俯身，將白溏背起，問道，「要去哪？回房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句「我累了」已經成了「我要你背我」的同等語，白溏只要說了，黑紹一定照辦。

「你帶我逛逛宅子吧，我還不想休息。」白溏道，照例給了黑紹一個吻作為獎勵。

「不夠，再來一個。」黑紹道，腳步已經踱出，沿著石板路前行。

「等回屋裡再補，現在不行，月亮太亮。」白溏道，雙手抓住黑紹的耳朵往外拉，「你不許快走，一定要一步一步的。」

「是，一定一步一步，讓你把院子都看過來。」黑紹道。

白溏，白水仙，清潼三個人全會這一招，唉~~~

「黑紹。」白溏真的覺得有些累了，緊緊摟著黑紹的脖子，在他的頸間蹭了蹭，「我好喜歡你啊。」

「我也是。」黑紹應道，勾起了嘴角。

月光如水，籠罩著兩個人，一個影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