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聽說過有這位將軍,可是沒見過也不了解。」
「不了解沒關係,姨娘跟你說說。他可是咱們國內數一數二的人物,十三歲便立下戰功,十七歲就封了將軍,上個月剛替陛下打了勝仗,掃平了八個郡的山匪。裴將軍一表人才,高大威猛,今年二十有四,雖是年長一些,可是年長才知道疼人的。
「昨日裴將軍進宮受封一品將軍,我聽陛下有意給他賜婚,心裡就想這樣好的人怎麽也不能讓給別人啊!我立即做了膳食,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了陛下那兒,說盡了好話才讓陛下同意讓裴將軍跟你見上一面,若是裴將軍滿意,咱們拂弦可就要當將軍夫人了。那樣一來,常家人就是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麽。」
我的臉都綠了,怎麽聽起來我像是要被送去待宰的豬?就算要賣女求榮,也用不著這麽急迫啊!我瞄了一眼爹爹,我爹雖是不思進取,卻有著文人正氣,以前我是挺煩他這點,不過此時我倒是很慶幸。「姨娘,怎麽說爹也是太傅,娘和您都是大家閨秀,我們常家一直是書香門第,裴將軍十三歲就立功,不知讀過什麽書嗎?」
「說起這個姨娘也猶豫過,這裴將軍是個孤兒,小時候就在軍營混了,軍營那種地方哪有書、筆什麽的。」
哦……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那裴將軍是個文盲!
「可人家是一品將軍啊!」姨娘眨著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說。
我轉頭又看向娘親,她想了想,竟也跟著附和,「也是,一品啊!」
「對,要知道一品本就不易,還握著兵權的一品就更不易了。就連丞相見了他也要客氣的下轎問好呢。姊姊,我為了給拂弦爭取這機會,付出的心血可是不少呢。」姨娘扶著胸口,說得好似為我獻身了似的。
我無奈地看著爹,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可是見他的眼神遊移不定到只注視著娘親,我瞬間絕望,身為妻奴的男人還真是靠不住。
就在我的絕望中,娘親開口了,「妹妹付出那麽多,拂弦定要去見見的。」接著歡天喜地的跟姨娘討論起當天我的衣著云云。
爹看著定住的我,似乎有些歉然,道:「見一面也無妨,裴將軍不一定會看中你的。」
我暈!爹,您這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啊?可我壓根沒能抗議什麽。
三天後,我捧著姨娘派人送來的衣裙,被娘親千叮萬囑——岳陽酒樓,午時一刻,千萬別失禮。
嘖,居然在酒樓相親,那裴將軍不會是個酒鬼吧?
回到房裡,揮開欲給我上妝的丫頭,我拿起螺黛,在丫頭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坦然的在鼻翼上妝點著我的小雀斑。我就不信那個文盲將軍會看上我這一臉的花花點子,除非他喜歡七星瓢蟲。
到了岳陽酒樓,掌柜老頭不等我開口便直接引我入內,他嘴邊的笑讓我看著鬧心。
「三裴,你家的來了。」老頭拉開隔間的門喊了一聲便退下。
三陪?我差點沒噴笑!他不是一品將軍嗎?怎麽掌柜的叫他三陪啊!沒走錯屋吧?我站在門口,微低著頭狐疑的掃視眼前的「三陪」。
沒有嚇人的凸起肌肉,也沒像我想像中的那樣巨人身材,身高應該不會超過一百九。額頭很寬,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和英俊沾不上邊,但挺有男人味的。
「常侍讀,閨名拂弦是吧。」我還在掃視呢,他便開了口,看來我是沒走錯,這「三陪」就是姨娘口中的一品將軍——裴三郎。
我端著淑女的架子,恭敬的行了一禮,完全無視他無禮的語氣。就像狗咬我一口,我也不能跟狗計較吧。「裴將軍有禮。」
「坐吧,喝什麽酒?」
呃一坐下,我獃獃地看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問的是酒,不是別的?「裴將軍說什麽?」
「算了,我幫你點好了。女孩子喝點柔和的,大叔,給我們上一壺你釀的那個什麽花的酒就行了。拂弦,不用叫我將軍,我這人隨和,不喜歡那些虛名。我比你年長几歲,你喊我裴大哥也好,直接喊我三郎也行。」
無語,我瞪著眼睛,感覺喉嚨被掐住了。隨和?你可不可以別把隨便當隨和啊!
等酒上來後,我已經徹底的放棄開口,看著他那一臉的無所謂,八成是沒看上我,顯然現在也就是忍上一時半刻的過過場,畢竟還得顧著我淑妃姨娘的面子。
沉默了一會兒,掌柜老頭又推門進來,「三裴,小八說營里出事了,問你回不回去。這幫兔崽子,你一不在就猴子上身,鬧騰個不停。」
耶!天助我也,半刻都不用忍了,我端莊的起身,揚起嘴角,「裴將軍,既然您有事,我就……」
我剛要開口閃人,裴三郎卻接了句讓我差點被口水噎住的話:「你就陪我一起去好了。大叔,這酒沒喝,讓人送到拂弦家去,別浪費了。」
我的眼睛又瞪圓了,舌頭有些打結,「這、這不方便吧!」
「沒什麽不方便的,三裴帶自己的女人去自己的營里,哪有啥不方便。」老頭笑道。
我差一點沒暈倒。自己的女人天地良心啊,我們才見面不到半刻鐘,手指尖都沒碰過,清白得比小蔥拌豆腐還一清二白哪。
「大、大、大叔,我、我不是……」我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連手都跟著顫抖。
一聲嗤笑讓我差點沒腦充血,掌柜老頭又點點頭,笑得有夠……我倏地靈光一閃,怪不得我覺得他笑得很眼熟,他那笑跟姨娘來我家說起裴三郎時,簡直如出一轍。
「拂弦,走吧!」裴三郎說著便先一步跨出隔間。
而我只能認命的跟著,誰叫咱是被選的呢。那時,如果我知道去軍營的後果,我一定會拿出死守四行倉庫的勇氣,堅決的拒絕。可惜,我雖是穿的,卻不會預知未來。
拖著一身華服跟在裴三郎的身後踏進軍營,我敢保證,那些兵將們看我的眼神比看大熊貓還稀奇。我不斷的自我催眠,不就是當回國寶嗎,看吧,讓這些鄉巴佬看吧!
進了主營,一個彷佛滾了一身泥巴的小副將跑了進來,「大哥,真不好意思,見大嫂都不讓你消停……哎呦,這是大嫂吧,大嫂好!」
我還沒從當國寶的催眠中清醒,他這一聲「大嫂」就驚得我差點沒跌坐在地上。古代人不是挺含蓄的,怎麽碰見裴三郎就全變了樣啊?
「我、我、我不,不不不是……」
「大哥,大嫂是結巴啊?」小副將一臉震驚地盯著我,氣得我差點沒厥過去。你才結巴呢,你們全家都結巴!
裴三郎板起臉,「別鬧了,那幫猴崽子呢?」
小副將立即變臉,稱呼也改了,「將軍,打架的士兵在罰站,其他人在格鬥訓練。」
「走,去看看。」
他一句話,我從大營又被帶到操場。正午的陽光直接照射在我的臉上,看著裴三郎朝營隊走去,我拿出名門淑女應有的氣度,再次開口,「裴將軍,您忙著,我還是先回去吧。」
裴三郎連頭都沒回,直接丟了一句,「不行,我答應淑妃娘娘和皇上照顧好你的。等我處理完,送你回去。」接著大步直衝營隊,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當我想上前再次告辭的時候,只見裴三郎猛地將一個女兵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飛。
他……他打女人
陽光熱辣辣的灑在身上,我吞咽著口裡已經分泌不多的唾液,看著眼前不斷有人被踢飛,深刻沉思——我應該偷偷的溜走,還是留在這繼續觀賞「摔人」格鬥?
溜走——要是裴三郎到姨娘那兒告狀,再給我秋後算帳,只怕我要吃不了兜著走。
留下——我再待下去,就算不被正午熱辣辣的陽光曬死,也會被他那一腳一個「飛人」的壯舉嚇得心臟病發,他每一腳踹下去,我的小心臟也跟著一抽搐。
「第三十六個……三十七個、三十八、三十九……」我心裡默數,一個又一個人飛出去,我已經沒心思分辨是男人還是女人了。
我忍,我忍,我忍者神龜!
以前上歷史課的時候,我還抱怨古人封建自閉沙文主義,憑什麽不讓女人封王拜將。當我穿越到這個不知名的時代,知道在這女人也能當官成將時還曾慶幸的拍手,大呼平等萬歲。可是此時,我終是明白,女人啊,還是在家帶孩子比較適合。
當裴三郎踢飛第四十九個人,眼看著要逼近第五十個時,我終於忍不住了,忍者神龜也不能忍了!我用了穿越到這兒來發出過的最大聲音,沖著裴三郎喊道:「裴將軍,您這麽忙,我可以自己先回去,您真的不用非得送我。」
「不行,沒幾個人了,等完事了我送你。」裴三郎發話,眼神比犀利哥還犀利,嚇得我的小心肝又是一跳。
我真的想沖他笑一笑,以顯示我的家教和禮貌,可也許是被嚇得不輕,面部神經幾乎全部癱瘓,根本不聽我的使喚。
我像是傻瓜一樣,僵著臉看著裴三郎繼續踢人,一面拚命的回憶自己是怎麽跟到這來的,可是怎麽想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