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海
第二日，我抱著一堆書在大堂里等待著做老師。結果卻像個木偶似的，又抱著這堆書，被胖三拽上了一輛二手切諾基。
坐在司機座位上的應該就是胖三念叨的子逸本尊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他身材高大，戴著墨鏡，露出如黑炭一般的眉毛，帥氣威猛，比起胖三還要再高上兩三厘米。
不待胖三介紹，子逸已經爽朗的打開了話閘：「逢雪小老師好，在校園裡撞見多次了。在整個大學里，你就是個異數。每次來去匆匆，標配就是一捧書。」
許是天氣的原因，UCLA的學生們總是熱衷於出入於健身房，籃球場和棒球場，很少有像我這樣做著現代孔乙己的。
「我們先去吃拜師宴，學習上的事情晚些再慢慢向你請教。不急的，反正考試在下個月。坐穩了啊。」他嘴角歪歪揚起，露出一個比加州陽光還要更加燦爛的笑容。
我心裡不禁一凜，現在已是二月的尾巴。我校的考試季一向是三月的第二個周末……就兩周時間，這哥們可真是自信和樂觀。我作為他的輔導老師，都比他還要緊張和上心。
沒有如所預期去中餐廳就餐，子逸驅車停靠在了海邊。海面放眼望去都是穿著清涼的少男少女。無論身材好壞，每個人都洋溢著青春胴體獨有的美麗與健康。
有沙灘排球，有奔跑嬉鬧的，還有曬著日光浴的。美國人一向崇拜美黑，正如美劇orangeisanewbck.bck代表著健康時尚的美。
胖三總吐槽我太白了，又成天冷著一張臉，拒人千里之外，導致不太招美國男孩子喜歡。在我們大學，最受歡迎的是東南亞姑娘，黝黑嬌小，卻透露著東方姑娘獨有的聰慧和嫵媚。胖三也交往了一位印尼留學的姑娘，叫做syya，嬌俏玲瓏。見人總是露出甜美的笑容，楚楚動人又自帶一份揮不去羞怯。胖三總是碎碎念我要和syya多多接觸，多多學習。還叨念了幾句古文警醒我什麼韶華易逝，什麼朱顏辭鏡。
子逸很熟，帶著胖三和我來到了碼頭邊。和船家打了招呼，便解開了面前的一艘七人座的小快艇。
「說好的中餐廳呢？？我心心念的辣子雞、水煮魚、宮保雞丁、魚香肉絲都在哪裡？」看到這一切，內心不由得翻雲覆雨，想念極了朝思暮想的菜肴。
我想張口問，可轟鳴的雷達聲震耳欲聾。只能保持自己的冰冷形象，閉嘴不語。這是我第二次來到LA的海邊，上一次是參加系裡組織的活動，只是匆匆踩了踩沙子，並沒有下海。
快艇開了約莫30分鐘，緩緩的停了下來。LA的陽光容易讓人忘卻煩惱，卻也威力無窮。在明晃耀眼的陽光下，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子逸脫下墨鏡隨手遞給我，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眼睛。是細長的單眼皮，眼窩處有深深淺淺的褶皺。瞳孔亮晶晶的，仿若好被徽墨染過的深潭，讓人被吸引，想一探究竟，卻怎麼也探不見底。
「釣魚，會不？」胖三遞給我一跟魚竿，「子逸說他是否被退學就靠你了，拜師宴一定要足夠有誠意。這可是我求了他很久次他都沒肯答應的特殊大禮遇。」
子逸聽著得意的揚了揚眉毛，彷彿我該對此感恩戴德立刻將周身的會計功力全副授予。可我內心的哀嚎是小姐姐並不想身陷茫茫大海中，願望已經小到吃一頓西紅柿雞蛋蓋飯足矣。不用這麼大費周折。
飄零在海，我非刀俎。既來之，則安之。也只能老實的接過魚竿，在魚鉤上將魚食捏成了一個斜角黏上。「你會？」子逸有點驚訝。我點點頭。
父親喜歡釣魚，到空閑的周末，便會帶著我在秦淮河案上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日落的餘暉緩緩投在河上才起身離去。父親不喜言語，只是默默的坐著。我也便這樣坐著。坐著坐著才發現，春花秋月，畫舫柱廊，卻只有河岸邊對麵灰色的城牆始終屹立，沉默不語，守著這一湖風景。
天使之城是上帝眷顧的地方，寒流和暖流交匯。在近海，魚兒種類繁複，蓬勃游竄。不到一小時，我們便收穫累累。
大家都很安靜，無人言語。父親教過我釣魚最重要的就是平心靜氣，只有心先靜，才能形成自己的氣場去吸引到魚兒。魚兒是極其敏感的動物，很容易察覺到細微的聲音而逃跑。
突然魚竿又是一沉，憑手感應是條大魚，我趕緊提竿，卻也許被太陽照的有點疲乏，沒掌握好力氣，身體一個躡足失去了平衡便跌進了水裡。
雖素會游泳，可海里的浪很大，完全不同於游泳池的狀況。我努力保持鎮定，想找回遊泳的慣性姿態。可風浪太大，手臂剛想撥開水面，卻又被一個大浪甩出離船遠了一些。一連嗆了好幾口水，我開始昏沉起來，身體愈發的緊張和寒冷。
就在萬念俱灰之際，一個黝黑的手臂環住了我，「笨蛋，不要亂動「有個好聽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求生慾望使我本能的屈服順從。只能感覺這副黝黑的手臂擁的很緊很緊，順著他的節奏我也慢慢的划水，終於我們回到了船上。
腦袋裡充滿了海水，隨後一個溫暖厚實的嘴唇俯下，幫我漸漸找回了呼吸的節奏。好不容易喘出第一口氣，映入我眼帘的是深如寒的瞳孔和他濃密鋒利的眉毛。陽光下，不知道是緊張的汗珠還是水珠，密密麻麻布滿了他整臉。
一陣數落聲已經落入了我的耳朵，「逢雪，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為什麼你不會讓我們幫忙。這四個字母有那麼難嗎？為什麼要自不量力？」胖三剛才有點嚇壞了。「要不是子逸水性好，下水救你。哼。」
我自知理屈，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懟回胖三。
「笨蛋！你欠了本帥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看你這麼單薄就算了……「子逸彷彿感覺到了剛才肌膚相親給我帶來的困擾和尷尬，用調侃貼心的解開了我的困窘。
邊說著，子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因為全身濕透了，很自然的飛機場曲線也清晰了。「不過本帥的會計考試就靠你了。你可要傾盡全力報答我呦。」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就在一瞬間，有種錯覺，他似乎比背後的海天陽光還要燦爛耀眼和光彩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