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花
子逸卻始終沒有進門,一直默默的獨立在門口抽著煙。
「別抽了,北京有霧霾。」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他的眼睛閃了一道光,沒有接話,似笑非笑的將煙頭捏滅。
走出了華貿公寓便是長安街。自從到了北京這座城市,便莫名的開始喜歡夜晚一個人在長安街上走路,寬闊、氣派、東西兩個向都看不見盡頭,彷彿一無所有的自己瞬間擁有了整個北京,擁有了整個世界,一切都是自由的。比起朝代更迭,小小的學業、事業和感情上的煩惱又算得上什麼。這就是北京,給了一個人所有的煩惱和慾望,又瞬間然讓一個人覺得榮華富貴不過是轉眼成空。
長安街的石磚與高跟鞋碰撞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音,比與大理石摩擦的聲音悅耳多了。在寂靜的長安街上回蕩響著,整個萬里長街只有我和子逸存在著。沒有任何其他人。偶爾一輛車呼嘯而過,也彷彿只是其他次元不小心誤闖入的遊客,轉瞬即逝。
子逸沒有說話,只是跟著我的步伐,不緊不慢,一步一步。突然間,他越來越靠近,緊緊的擁住我的身體,深深的吻下去,唇齒間糾纏。
子逸繞在唇齒間的是他的煙味和酒味,還有他那熟悉的味道,是我不願意承認卻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味道。
開始想抗拒,可他的懷抱彷彿禁錮,不斷的用力之後是更加的靠近。終於身體無法說謊,我激烈的回應。所有的理智都慢慢的褪去,消失不見了,只有熟悉的感覺,只有甜蜜的味道,是我夢中一再重複的感覺。這會是我做的夢嗎?
臉頰上傳來一絲絲清涼的感覺。突然間一片片小雪花散落在我們的臉頰和頭髮上,涼絲絲的,不做任何停留,瞬間就融化了。彷彿它們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感覺到絲絲涼意,我睜開了眼睛,子逸卻蠻橫的用一雙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另一個環住我的胳臂更加的用力。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長到彷彿北京變成了北平,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雪漸漸的停了,結束的時候北平又變成了北京,四周一片寂靜。
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你這個笨女人,為什麼要逃離我三年。整整三年,直到上個月,我去Gay吧喝酒,碰到了那個照片上的查爾斯。我連接灌了他三瓶酒,他才告訴我那張照片是你花100美金雇傭他做的,他只喜歡男生。你這個笨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他的聲音慢慢的轉向呢喃,嘴唇不斷的揉搓著我的頭髮。
「你馬上就要結婚了,好好結婚吧,為什麼現在回來問這些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談判中最會的就是反問。
子逸的眼睛突然間熠熠發光,「你一直有關注我的facebook是嗎?」今夜,陰鬱的子逸第一次露出了笑意,眼神里重新眨著那個熟悉的少年般的得意和狡黠。
「你把我拉黑,卻其實用小號在看我的狀態對嗎?你看到了什麼,快告訴我」。子逸彷彿脫下了三年鍛造出來的冷漠寡言的冰霜盔甲,又變回了那個大學時候陽光無敵的少年。他的眼睛光芒四射,亮若星辰。
「我看到你訂婚了……」終於,囁喏了很久的我逼迫自己說出了。無法否認,確實如他所說,一直在默默關注他的動態,直到看到他和那個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訂婚的照片。
「是的,就是在結婚前一晚的單身聚會,朋友們幫我在gay吧舉辦的。遇到了查爾斯,第二天我就取消了婚禮。我不想帶著遺憾走進婚姻。」他熱烈的說著,在努力的解釋。彷彿又回到了我們的20歲,子逸的聲音里少了玩世不恭,多了很多認真和誠懇。「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當時要離開我。告訴我真實的原因可以嗎?」
好像大學時候每次我生氣,他就會這樣緊緊的抱著我,一邊甜膩的發問,一邊把頭寵溺的把頭邁進我的長發里。他總說我的頭髮是海藻,他願意沉溺於此。所有的不愉快立刻化為烏有。
此刻他也如以前一樣緊緊的擁著我,我的心卻已是汪洋大海,柔軟得彷彿可以承載每一片輕盈的雪花。可我的頭髮已經剪成了利落的齊肩發,他也有了精心修飾的鬢角。我們都不再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了。
「為什麼,是因為……「我很想告訴他真相,全部的真相,可如何說起呢,告訴他真相。可是說了又能怎麼樣?他該怎麼選擇,而我又能如何選擇?我們本就無法在一起,大家註定要分離,是一輩子的平行線。
為什麼要把我一個人背負的秘密告訴他,讓他也念念不忘?我們都無法放下所有的芥蒂與彼此在一起?
一切都是死循環。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