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絕情

看到念十月的離職申請，辦公室主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昨天公司老總還熱切的跟她打探，念十月和蕭氏集團總裁蕭越到底是什麼關係？能夠在上班時間一起喝咖啡，這種私情，應該非比尋常。

「做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離職？」雖然心裡暗自嘀咕，但是主任不知道內情究竟如何，蕭氏集團太過龐大，他們集團總裁的事情，可不是她小小一個職員可以妄加猜測的。既然不敢臆斷，主任只能壓下心頭疑惑，官方式問答。惟恐多說一個字，就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蕭氏集團壟斷了全國多個重大行業的經營權，是全國名副其實的經濟大龍頭，弄垮他們這樣的一個小公司，簡直是分分鐘的事。

「有些私人的原因，不方便繼續在公司待下去。」淡淡的笑了笑，念十月心裡有些愧疚，自己已經二十八歲，要不是當初主任的陳情，她這個歲數做辦公室助理，明顯有些不合適。

辦公室助理，多數都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或是有一兩年工作經驗的新人，像她這樣年紀大又沒有相關工作經歷的，做份這樣的工作，著實有些尷尬。

「非常感謝主任當初的賞識，其實，我是真心想好好在公司一直做下去，尤其是蕭氏集團還剛剛注入大量資金。不過，」咬了咬牙，將心底的痛意逼下去，念十月努力讓臉上掛上一絲笑意，使她看起來似乎沒那麼太在意：「請主任諒解，我，實在是身不由己。」

想起昨天晚上那個男人傲慢和不屑的表情，雖然明知道自己是靠能力掙錢過活，但是，為了避免再次牽扯不清，念十月寧願犧牲眼前一點利益。

一個人再強大，都沒法對抗一百人的律師團隊，那樣的情景，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再挨過下一次。

有些事，一次足矣。

結過一次婚，離過一次婚，在當今的社會，於別人來說，可能不算什麼，可是，在念十月來說，她一輩子的力氣，都花在了這段婚姻中，餘生，她再也沒有任何心力去經營另一段婚姻。

公司的手續簡單明了，本來崗位就不重要，要離開，真的是分分鐘的事。念十月在這裡本來就沒什麼太多的牽扯，跟隔壁的方靈打了個招呼，收拾了一下自己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半年的工作時間，沒有積攢更多的東西，彷彿一滴水落在大海中，連個小小的浪花都沒有濺起。

拎著一個塑料袋，念十月站在灑滿陽光的公司門口，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一時竟覺得有些好笑。也許，人到了最困難的時候，卻最容易看開，自己反正都是孤身一人，只要有口飯吃，應該還能活下去吧？

連公交車都沒坐，念十月就在九月的陽光中，一身是汗的走回自己的小公寓，坐在沙發上發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提起精神，用手機登陸招聘網站，再次加入浩瀚的找工作大軍當中。

僧多粥少，好一些的工作實在門檻太高。尤其她這種不尷不尬的年紀，想要進入好一點的公司就職，更是難上加難。

有了半年的工作經驗，念十月將自己低到塵埃里，專挑一些工資比較低的崗位投簡歷，只要夠繳納房租和吃飯，她不介意做任何工作。

漫天撒網似的投了幾十份簡歷后，念十月覺得肚子餓的咕咕叫，只能暫時停下來，打開冰箱門一看，空空如也，沒辦法，她只能忍著想洗澡的慾望，拿起鑰匙和手機，來到距離不遠處的超市進行緊急採購。

買了些麵包和速食麵，走到出口準備結賬時，念十月看到出口處張貼著一張海報，急忙走過去認真看了看，連挑好的東西都沒來得及拿，快速來到超市服務中心：「先生您好，我看到超市招聘理貨員的海報，請問現在還需要人手嗎？」

服務中心的經理看了看穿著套裝的念十月，有些詫異：「女士確定是應聘理貨員的崗位？」氣質這種東西，在人來人往的超市，經理看得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當然，我急需一份工作賺錢。」見經理不太確信的樣子，念十月急忙解釋道：「我剛來這個城市沒多久，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如果能夠在這裡就職，我一定會好好做下去！」

「你跟我來吧。」上下打量了念十月一番，經理見她態度非常誠懇，也有些動搖，沒有假他人之手，直接將她領到人事部門。

見她細皮嫩肉的，又是一身高級套裝，人力資源部的經理看了看一旁的服務部經理，以為念十月是他的親朋好友，用眼神詢問了一下。服務部經理微微搖頭，人力資源部經理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套路化的問道：「以前做過相關的工作嗎？」

「沒有，但是我能吃苦，再苦再累的活我都能幹，並且保證隨時可以加班加點幹活！」聽明白經理的言外之意，念十月急忙為自己背書，跟在蕭越身邊那麼久，人情世故方面，念十月再笨，也不會不懂裡面的彎彎繞。比起泥牛入海般的投簡歷式找工作，念十月現在倒真是很中意這份不需要與別人有太多牽扯的簡單工作。

「那好吧，你提交一份簡歷，我馬上幫你辦理入職手續，如果方便的話，下午就可以上班。」見她態度堅決，人力資源部經理笑了笑，反正都是苦力活，誰干不是干，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一兩天也就熟悉了。有沒有經驗，也是糊弄不知情的人罷了。再說了，超市理貨員都不屬於公司正式編製員工，做不好，可以隨時請她離開。

「謝謝慕經理！」看到她身上的員工證，念十月感激的說了一句，從自己手機里調出簡歷，通過微信傳到她電腦上，列印了一份，恭敬的遞到她手上。

「小李，你帶十月去倉庫熟悉一下吧。」接過簡歷看了看，慕經理點點頭，對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吩咐了一句，又朝念十月說道：「你回頭把身份證原件拿來我看看。」

「好的，慕經理！」微微側身致謝，念十月又看了看一邊的服務部經理，輕聲說道：「謝謝周經理！」

偌大的倉庫里，念十月跟著小李，拿著一份商品名錄，快速熟悉著琳琅滿目的貨物，隨後又來到超市貨架，熟悉它們各自的擺放位置。

「只要把物品歸位就好，很簡單的。」小李看了看念十月的一身套裝：「明天上班不要穿這樣的衣服，攀爬梯子不方便。」

「嗯，知道了。」雖然不知道小李為什麼說話粗聲粗氣，但是，她初來乍到，就是人家開口訓斥，她也不能不清不楚的還回去，她其實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迫切，剛剛交完房租，她身上真沒剩下多少錢。

這個城市的消費遠比她想象的還要高，房租如今是她最大的負擔，除掉一日三餐，她連基本的服裝都不敢添購，身上這套衣服，是她半年來唯一置辦的貴一點的物品。

「蕭蕭，你借我的錢，可能要晚點還你。」忙碌了一下午，念十月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躺在沙發上，趕緊給蕭蕭發了一條微信。

助理的工資只有不到六千塊，除了日常開支，半年來，她再怎麼努力，也只還掉一半的錢，還有一萬塊，按照目前超市的工資，念十月不知道能不能按期還完，只能先打預防針。

「嫂子，你跟我哥離婚，難道和我也要斷絕關係？」過了好一會，蕭蕭的信息才發過來，熟稔中透著一抹關心：「要不是知道你的脾氣，我就帶著家產投奔你，咱倆一起過日子！」

「好啊，你娶了我，保我衣食無憂。」笑了笑，順手回了一條信息，將手機扔到茶几上，想起姑嫂二人這麼多年的相處時光，念十月搖搖頭，連蕭蕭這樣排外的人，她都捂熱了，可是，八年的婚姻，她始終捂不熱的，就是她的丈夫，她身邊最近的人。

其實，念十月非常清楚，他並不是對任何人都絕情。他只是相信愛情，是個長情的人。所以，對於不是因為愛情而來到身邊的人，他無比絕情，用了八年的時間，教會她如何斷絕希望。

努力了八年，她做了落入大海中的那一滴水，在他的心房，連水花都沒有濺起。

不，非但沒有濺起水花，反而收穫了狂風暴雨，想想看，就算是再厲害的豪門世家，誰會牛逼到派一個百人律師團來處理一樁小小的離婚案，讓她穿著當年進入蕭家時僅有的一套衣服，一無所有的站在了蕭家的大門外。

原來，不愛一個人，就算相處八年，狠絕起來，堪比仇人。

其實，如果不是蕭蕭跑出來借給她兩萬塊錢，念十月不知道自己今天還會不會活著。

也許，現在的自己，活著的只是身體，心，早就已經死在了蕭家的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