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惡人
李大嬸從地里回家,經過商枝屋門前,正好瞧見賀平章將荷包拿給商枝,作為退親的補償。她眼皮子狠狠一跳,鄧氏可不是這樣大方的人,不搞臭商枝讓她在杏花村待不下去已經算是手下留情,哪裡還會給補償?鄧氏向來瞧不上這一門親事。
李大嬸當日在商枝救狗娃出言諷刺,被商枝懟過來,下了臉面,心中記恨著。見商枝不要臉的收下荷包,匆匆去村東頭賀家去了。
李大嬸一張刻薄的嘴,死的能說成活的,添油加醋一番,變成商枝訛詐賀平章的銀子。
「你家平章是個讀書的老實人,商枝可不老實,奸詐得很。好不容易巴上一門好親事,哪裡就能隨便將她擺脫?平章一提退親,她張口便要銀子,這般見錢眼開的人,吸血蟲似的不將你吸幹了甭想甩掉她!如今就她一個人,平章不一樣,他將來要做官的,光腳不怕穿鞋的,她不要臉,你們可不能德行有虧。」
李大嬸抓住鄧氏的軟肋,煽風點火,鼓吹著鄧氏將商枝趕出去,「咱們村民淳樸,張神醫有一技之長,為人和善,方才收留他們住下。商枝比不得張神醫,不安好心,好吃懶做的緊,日子過不下去,眼瞅著平章官越做越大,沒準會做出什麼事來拖累他。」
賀平章飛黃騰達,商枝窮苦落魄,整日瞧著、聽著必然會眼紅嫉妒!
如果沒有瞧見呢?
鄧氏眼底閃過精光,反正鄉鄰對商枝早已不滿,她又不是本村人,將她趕走也沒人會替她說話!
李大嬸見鄧氏若有所思,知道她是聽進去了,丟下一句話離開。
「不信你等著瞧。」
鄧氏開始是氣憤,又後悔答應賀平章去讓商枝佔了便宜。可她到底不是個蠢的,只聽李氏的片面之詞,一切等賀平章回來再說。
擺好午飯,一家子圍著桌子坐下,賀平章才回來。
鄧氏連忙問:「章哥兒,事情辦妥了嗎?」
賀平章冷著臉,把婚書遞給鄧氏,一句話不說進了裡屋。
門板摔得『哐當』響,鄧氏臉色陰沉,定是在商枝跟前受了氣!
賀平文端著一碗大米飯往嘴裡扒,鄧氏劈手搶過碗,瞪著他,「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弟都被人欺負了,不拿主意,只顧著吃!」換一碗紅薯拌飯給賀平文,「你干農活吃那麼精細做什麼?你弟讀書費神,得吃好的補補。」說著,又把桌子上半碗肉撥了一大半到飯碗里,只留下一兩塊肉擱桌子上,然後給賀平章送進去。
賀平文倒是沒有說什麼,悶頭吃。
小女娃眼巴巴盯著碗里兩塊肉,直咽口水。
胡氏心裡來氣,鄧氏心肝全歪向賀平章。讀書費什麼勁?干農活才是又苦又累!不吃飽,哪有力氣幹活?心疼的摟過女兒,挾一片肉塞她嘴裡。
剩下的一塊不敢動,待會鄧氏出來碗空了會罵人。
鄧氏再出來的時候兩手端著空碗,臉色青黑,咒罵了一聲,啐道:「我小瞧了那死丫頭!她算什麼東西,也敢讓章哥兒受氣!今兒個她讓章哥兒吃了悶虧,改明兒就敢往章哥兒頭上潑髒水。不行!未免夜長夢多,杏花村她不能留!」
她打定主意要把商枝給趕走!
是真的怕李大嬸的話應驗。
賀良廣也擔心商枝留下來會害了賀平章,雖然他們退親占理,到時候真的鬧起來也難看!
「等下我去一趟陳族長家。」
「誒!」鄧氏喜不自禁,連忙端著一碗茶進去安慰賀平章。
胡氏嗤笑一聲,心裡愈發瞧不上賀平章。覺得商枝沾惹上賀家倒霉,但是不嫁進賀家也算是因禍得福。這門在外人看來是極好的親事,對胡氏來說有苦難言。賀家雖然家境稍微殷實,不缺吃短穿,但和尋常人家相差無幾,真正好東西全都進了賀平章的肚子里。
……
商枝見葯被踩爛臉色冷下來,心裡狠狠記了賀平章一筆賬!
她在山上發現一株卷柏,別名九死還魂草,四季常綠,形如高山勁松,可以做盆景觀賞,但是它的藥用價值極高,是收斂止血劑,可用於治療跌打損傷性出血症和刀傷。
找出一個破罐子將卷柏移植好,稍微洗漱一番,她就拿著銀子去鎮上買葯,順便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活計賺錢。
去鎮上之前,商枝去村西頭看望狗娃,多數時間在昏睡,扶脈之後,商枝緊皺的眉頭鬆開,狗娃平日里便營養不良,病情來勢兇猛又拖延太久到底傷了底子,太過虛弱才會整日里沒有精神。
「林嬸子,你買二兩肉煮肉糜稀粥給狗娃吃,他的精神頭會好一點。那幅葯已經吃了三天,我去鎮上給他配幾幅調理身子的葯,過不了多久就會大安。」
林三娘牽強的笑著點頭,將商枝送出門,突然問:「狗娃會沒事兒吧?」
商枝點頭。
林三娘忍不住心酸的掉眼淚,吶吶道:「能好就好,能好就好……」
她知道狗娃沒吃葷腥,病情恢復的緩慢,可家中快要揭不開鍋了。
狠狠一咬牙,腆著臉上陳族長家借銀錢去買肉。
……
鎮上只有一家醫館。
商枝來的時候,醫館里鬧哄哄的,圍滿不少人,吵鬧聲中隱約帶著哭聲。
她擠開人群進去,看著一位老婦人跪在壯漢邊上哀哭,年輕的婦人在同郎中吵鬧。
「相公原來只是腹瀉發熱,在你這裡治病回去后便吐血了,一直昏迷不醒,你這害人的庸醫,你還我的相公!」婦人將東西砸了,坐在地上嗚咽哭泣。
郎中怔然道:「不可能,風寒腹瀉用艾灸隔姜,溫灸神闕穴,怎麼可能會吐血惡化病情?」
「顴紅、盜汗、潮熱……」商枝觀察著壯漢的癥狀,她蹲在壯漢身邊捏開他的口,「舌紅而干,正是陰虛陽亢癥狀。這類癥候者忌諱艾灸,應先滋陰、瀉火,調整陰陽平衡。」
郎中眼前一亮,猶如醍醐灌頂!
商枝凝神扶脈,然後又看向年輕婦人,「他之前應有咳血的癥狀。」
婦人錯愕的看向商枝,吱吱唔唔道:「並……並不嚴重……被他醫治之後,便是大口吐血,神志不清。」
婦人跪在商枝面前,期盼道:「姑娘,你能救活我相公嗎?」
郎中摸了壯漢的脈象,面色凝重,他犯下忌諱,導致病情加重,而今他能力有限,並不能妙手回春。
「姑娘,你若能醫好他,老夫必有重謝!」郎中懇切道。